第十一章.抛砖引玉（上）
抛砖引玉（上）
一
接下来两三天，工作进度出乎意料的好，戚小云的心却毫无来由地差。
或许是受到了那条争吵的刺激，尤其早上无意中在卫生间听两个女生还在聊那天的事。
一个说：“也亏她说得出口，‘公平’我去，她也好意思！”
另一个也道：“可不，全公司否定的方案，给她通过了；全公司同意的方案，她说不行就不行，要说‘不公平’，对我们才真的是不公平！”
一个酸溜溜地道：“听说老板看上她了，要不......”
另一个啐了一口，道：“我呸，就她一个野丫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老板会看上她？”
先前一个急忙道：“那你说老板为什么那么护着她？”
另一个道：“不知道，反正我知道老板绝不会看上她！”
那人道：“你怎么肯定？”
另一人道：“你不知道吗，据说老板可帅了，比许多大明星都帅，对，比马哥哥都帅......”先前那人惊呼道：“真的假的，马哥哥可是我偶像唉，你乱说的吧？”
另一人笑道：“骗你干什么，原先理智那个朱姐跟我说的，那时候公司里一票女生，男的很少，为什么，你不明白吗，嘿嘿......”
先前那人笑道：“要我我也愿意......”笑着问道：“后来怎样了？”
另一人道：“还能怎样，磨了几年，看着没一个游戏，就陆陆续续走了一些咯！”
先前那人笑道：“老板不会......嘻嘻......好那个吧！”
另一人道：“不好说，不过应该不会，我想是......”
那人连忙追问道：“怎样？”
另一人道：“朱姐说老板学识渊博，比许多教授都厉害，不过看书有些魔怔了，愣以为自己是书中的主人公，对就是那个......”
“那个那个”半天却总想不起来，两个人干着急不已。最后干脆放弃，道：“好像是个带兵的大元帅，所以才开了这么个公司！”
可能是另外那人还在纠缠，又道：“唉，反正就那意思，是女的都趁早死了那份心，好好做好工作比什么都强！”
二
不知在卫生间坐了多久，戚小云都有些恍惚了，直到有人敲门，她才魂不守舍地走出来。走出一段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才想起都不记得是谁的声音要找人也无从找了。
干笑一声，戚小云想，费那劲找什么，还想报复人家不成？
四
可是那些话就像用万能胶粘在她脑中一样，吹不走，撕不掉，扯不碎，还总在不经意之中提醒着她。
有一那么一刻，戚小云甚至萌生了退出的念头。
这一切杨阅都看在眼里，她跟行动组出去的时候总丢三落四，跟技术组的时候能把电脑弄死机，跟行政组的时候有石宇烆照应还是屡屡说错话得罪客户......
不能再这样，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杨阅却知道戚小云不能再惹众怒，她把戚小云调到了自己手下。
虽然招人的工作几乎停滞，人事组却还是有很多事的，员工的工资、福利、考勤等等都要他们负责，杨阅也正是以季度考核事情繁多为由要人的。
只是戚小云的心情却一点没有改观。
看着她像一朵娇艳的玫瑰被风雨摧残一般，颓萎，打蔫，杨阅心中如何是滋味，她不像戚小云糊里糊涂，她心里明镜似的，那天她公开支持戚小云，私下里多少人盼着看她的笑话，于公于私，杨阅都不能放任戚小云萎靡下去。
五
这天是戚小云七天考核的最后一天，杨阅觉得有必要做点什么了。
挑选了一种能调众口的吃法-------火锅，一下班，杨阅便把人都请到了一个叫“热火朝天”的火锅店。
来客都是戚小云的熟人，有石宇烆，有凌娟，有马书琚、方偁、苑旭晨和纪如晶、赵智兴、古志刚。
六
杨阅开门见山，道：“小云，这两天也就算了，从今天晚上起，你可不能再摆一副臭脸给咱们砍了！”
戚小云惝然一笑，道：“对不起，我......”说着眼泪就在眼眶打转。
石宇烆连忙道：“哎哟，这还是你戚小云吗，不会什么妖精附体吧，来我看看！”说着右手钳起戚小云的下巴，看了又看，道：“没有哇！”
杨阅一把拍开石宇烆的手道：“去去去，你这是捉妖呢还是看病呢！”
石宇烆正色道：“实不相瞒，在下世代兽医......”
众人噗嗤一声笑开，凌娟手里的筷子直接朝石宇烆胸口飞去，笑骂道：“你坏透了，真不是东西！”
戚小云冁尔，却没比哭好看多少。
石宇烆笑道：“戚小云你能不能好好笑，不要这么敷衍，你以为我逗你们开心很容易吗？”凌娟打趣道：“胡说八道，笑还有什么认真不认真的。”拉过戚小云的手又道：“再说咱们小云能给你笑一个已经够抬举你了！”
石宇烆起身鞠躬作揖，道：“那我谢谢你！”
侧重头盯着戚小云又道：“唉，说真的，戚小云，这真不像你啊，我记得你简直跟......跟鱼一样，悲伤从来不超过一个小时的，怎么这回......”
杨阅连忙见戚小云神色黯淡，连忙道：“来来，先吃起来，慢慢再说。”
七
有人说，不，应该都成了广告语，说火锅是寂寞的狂欢。
这句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火锅吃来吃去其实就是那几样菜式，那几种底料，说到底吃火锅注重的还是------心情。
除了戚小云，其他人的心情似乎都非常不错。
马书琚和方偁这样的宅男从来不忌口，吃火锅等于就是吃大餐了。牛肉、羊肉、鱼肉下得肚，粉丝、粉条、土豆也入得了口。高兴的时候，舀一勺就当汤喝；兴奋的时候，整条鱼也一个人吃。
当过兵的更是不拘束，尤其是到了这样的场合。菜色如何，口味如何，统统先靠后，对吹一瓶啤酒才是正式开场。
马书琚、苑旭晨这样的几乎是不沾酒的，不过喝彩加油倒数他们声高音壮。方偁手舞足蹈，眼镜差点几次掉下来，用一只油乎乎的手随便扶上去，继续起哄。
纪如晶最为讲究，除了一点鱼肉，几乎都是素的，尤其偏爱菌类，香菇、金针菇、人工菌来者不拒；生菜、白菜和菠菜也可适量来一点。
凌娟和石宇烆有些相类，想吃什么吃什么，锅里有什么吃什么，不同的是凌娟作为女生总还节制一些，肉类极少放到碗里。
几乎没怎么动的是戚小云和苑旭晨，一个想心事，一个玩电脑。
八
约莫个把小时，众人也玩开一些。
见戚小云还是愁眉不展，杨阅也不想多耗时间，道：“小云，我看你性格这么开朗，想必是跟父母亲有关的吧！”
戚小云嗯了一声，闷闷地转过头看着杨阅。杨阅笑道：“我看你父亲是京城大学的生物学教授，妈妈是历史学教授，这样家里调教出来的孩子，怪不得教养这么好！”
戚小云微微一笑，父母从小就是她的骄傲。
杨阅语气一转，道：“我看你好像没有谈过恋爱啊！”
戚小云立马大羞，石宇烆嘿嘿直笑，马书琚和方偁也立马转过头看着她傻傻直笑。
许久，声音好像才从戚小云牙缝里挤出，道：“她们说我不安全......”
又是石宇烆，抬起她的脸道：“没有啊，我看停安全的呀......”却被凌娟一把拉回来，道：“你会不会说话！”
戚小云笑了笑道：“不，是说我的性格......”
石宇烆夸张抱头，叫屈道：“这就真是冤枉了，谁不知戚小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神仙见了想投胎......”
戚小云噗嗤一声笑起来，众人无不欢欣鼓舞。石宇烆夸张地道：“一笑倾人城，再笑阎王哀，三笑......三笑......”
马书琚故意起哄，道：“三笑怎么了，大才子？”
石宇烆眼睛一亮，道：“三笑我......我竭才！”古志刚大笑道：“我看你别‘截’才，该截的是......”才出口被赵智兴一瞪，赶紧住口。
眼泪终于流下，不过这回是快乐的眼泪。
边擦着眼泪，戚小云边道：“不是，姐妹们说我性格太男孩子了，优秀的男生都不敢和我......”石宇烆忽地起身，气势汹汹的，倒把众人吓一跳。
戚小云呆呆地望着他，却听他道：“胡说八道，马书琚不优秀吗，方偁不优秀吗，小苑和小古不优秀吗......”
马书琚没想到扯到自己头上，连忙转头在锅里乱搅着，汤越来越浑；方偁把头埋得深深的，都抵到了桌沿；苑旭晨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嗯了一声茫然望着众人，却把大伙都逗乐了。古志刚笑着往锅里加菜，道：“石组开玩笑，石组这样的才能称优秀......”
九
杨阅温柔地搂过戚小云道：“那是他们不了解你，等他们真正了解你了，不知多少人得为你发狂！”
戚小云身上忽然一股暖流乱窜，好像锅底的火苗，呼啦呼啦的，眼中也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芒。石宇烆好似被定住一般，忘了说笑，也忘了吃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杨阅的声音像那夜风拂过，又轻柔，又温馨，她道：“我喜欢你的性格，也喜欢和你做朋友做同事，可是我又真心希望你快乐，或许对你来说，留在校园里会是很好的选择......”
戚小云心中一动，挣脱杨阅的怀抱，道：“杨姐你要......”
杨阅没想到她还是那么敏感，忙道：“不，不，我是说你要好好想清楚，今天是你七天最后一天，接下来三个月按老板说的，就是严格的公司制度，你也看到了，公司的业务就是这样，你以后如果不能及时调整心情，工作上会出错不说，重要的是不能把你吭了！”
戚小云迟疑道：“我......”
石宇烆笑道：“我和杨组的意见一样，我大学毕业十年，对这个社会深有体会，有一句话送给你，毕竟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女孩子，又家境不错......”
凌娟道：“别酸了，要说赶紧的，别让人着急！”
石宇烆微微一笑道，我要送你的话是------
这世界太多为生活而忧伤的人，却极少一张为自己而笑的脸！
十
所有人都惊呆了，半天无语，谁也没想到这么“鸡汤”的话居然从石宇烆的嘴里冒出。
正在发呆，却见石宇烆举起酒杯道：“所以，戚小云，如果说这是最后一顿，那就祝福你快乐下去；如果你要迎接新的挑战也愿你不要被生活的阴霾遮盖了你的笑脸！”
“天哪！”凌娟叹道：“今天才发现这家伙是真的诗人，隐藏得够深的啊！”说着重重拍在石宇烆的肩膀上！
石宇烆没有笑，仰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嘟哝一句：“我上大学那会还是文学社的呢！”
十一
这一晚，躺在床上，戚小云想了许多，想继续实习还是专心写论文；想随便放弃还是绝不妥协......
想到了杨阅的知心，想到了石宇烆的动情，想到了苑旭晨的呆萌，想到了......
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凌娟的声音怎么那么像说什么“朱姐”的那个声音，戚小云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可是，怎么会？
十二
半夜，戚小云被电话铃声叫醒，迷糊一看才三点一刻。
电话是杨阅打来的，不能不接。
接了却让戚小云万分心痛-------
柳明敏割腕自杀！
十三
最快时间冲到医院，杨阅迎面走来道：“本来在你没决定之前，我不想......”
戚小云明白她的意思，她只是急道：“人怎么样了？”
杨阅稍微松口气，道：“还好，被室友半夜起床发现了......”
戚小云身子一软，倒在墙上。
十四
过道的尽头，罗卉卉正大声讲着电话，脸如烈火，声似轰雷。
杨阅见戚小云疑惑，便道：“有意思吧，她是在跟宫其美通话呢！”望着滔滔不绝的罗卉卉，杨阅又道：“所以你别在意，她就是那个脾气，跟谁都一样。”
戚小云更关心罗卉卉为什么发火。
杨阅声音冷冷地道：“还不是那个宫其美，合约里说得明明白白，在合约期间不能和目标人物有任何私下联系，即使需要也要跟咱们事先沟通......”
戚小云脑中忽然闪过那天的画面，宫其美看着词稿发呆的画面，不知为何戚小云脑中一直觉得宫其美是在追悔或者惋惜，她叫起来，道：“是不是宫其美又纠缠她？”听到有人直呼“宫其美”三个字，过道上许多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
杨阅拉着戚小云走到一边道：“不是......”戚小云更急，道：“那......”杨阅忙安慰她道：“别急，我跟你说......”
却原来是柳明敏好不容易得空联系宫其美，宫其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或者看到形势一片大好有些安心，便接了柳明敏的电话，可能最后逼得说了一些决绝的话，柳明敏一时想不开便在室友睡后躲到浴室割腕自杀，幸好有一位室友晚上吃火锅闹肚子，发现浴室门锁着着急叫起室友才救了柳明敏一命。
十五
石宇烆慢慢走过来，眼眶尽是疲倦的血丝。
杨阅道：“醒过来了，可是一直哭，劝不好！”
看见一脸哀伤的戚小云，又道：“你说的没错，这柳明敏真是个又痴情又烈性的女孩，唉，偏偏......”
十六
罗卉卉也走了过来，看到戚小云也在，先是一怔，继而眼睛一亮道：“要不你去，你们年轻人好沟通！”
十七
慢慢地走进病房，想好了许多话，可是到了戚小云却一句没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隔壁床是她的三个室友，也都是青春正好女孩，一边还有不时转头，重点看护柳明敏的护士。六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呆着，任由柳明敏无声泪流。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听到门外罗卉卉“这戚小云，平时叽叽喳喳的，到了关键时刻却哑巴了”的话，戚小云才凄然一笑，对柳明敏道：“说来好笑，我今年毕业了，却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却要我来劝你，呵呵，真可笑......”
时间像吊瓶里的盐水，滴答滴答，不知几滴，柳明敏才徐徐转头，看了戚小云一眼，继而空洞洞地看着天花板！
戚小云道：“其实你比我幸运得多，至少你真心爱过了......”
柳明敏缓缓转过头看着她，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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