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路上
在路上缓慢耽搁数日，终于到了与蓝桑国接壤的地界。两国交接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密林，每一株大树都生长得极其茂盛，密密的枝叶挡住了所有阳光，白日里也像黄昏时分。
“我第一次到别的国家。”走进密林之前，涯若捏着衣角有些不安。
她的声音很轻，但央央站在旁边还是听到了，亦低声回答：“我只是很小的时候和母亲去过一次紫国，现在根本不记得了。”
大队人马根本不给两个少女自怜的时间，趁着天色还早干脆进了深林。
林中很难辨别方向，为防有人离队，行进的速度比之前更慢。这样的速度，也让少年们纷纷不耐。玡风早就把自己的头发扒拉得像鸟窝。青渊看不出情绪，但脸上也没有任何欢愉的神情。
涯若忽然觉得自己旁边多了一个人，抬头意外的看见诛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好低头看着她。
“你、怎么了？”涯若紧张的看着他。
“虽然是在深林里，但你的水线应该足以应付了。”诛流低低开口，眼中的紫色格外深邃。
“我知道了，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一个人掉队。”涯若笑容明媚，宛如春至一瞬间花开。
说话间，耳畔忽然传来尖锐的呼哨声。
若是外面，一声唿哨也不算什么，但在密林中却格外不寻常。
惊蛰众人分站在珞珞四周，涯若的结界将珞珞保护得密不透风。珞珞自己却好像没有什么危机感，甚至好奇的伸手轻轻碰触结界。
“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不是人类。”涯若轻声低语，保护珞珞是第一要务，她并没有刻意放出水线。
“是蛇。”倚晴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瞥过来一眼。
确实是蛇。
很多蛇。
各种颜色不同种类五彩斑斓的蛇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嘶嘶的吐着蛇信，腥气扑鼻。
似乎深谙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少年们对蜂拥而来的蛇毫不留情，蕴含着火、金、土的灵力四下砸落。一时间人的低呼、灵力交鸣、甚至蛇的爬行声交错入耳，场合混乱。
可是还没等这些蛇被处理掉，更多的爬虫走蚁也从各个方向聚来。这些平时不起眼的生物一旦聚集起来，并不比蛇更好处理。
涯若的动作比爬虫更快，一手扯住珞珞纵身一跃直接落到身后一棵极高的大树上，同时央央也跟她行动一致。
这些蛇和爬虫来得不寻常，不过更像是试探，更确切的说是某种谋划。涯若牢记此行目的，丝毫没有分散注意力到别处，全身心保护着珞珞。
“这些都是什么，看着好恶心。”珞珞也没有了刚才对结界的好奇，缩在涯若身后嫌恶的看着底下一片混乱。
涯若干脆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别看，一会儿就好了，小心晚上做噩梦。”
众人本以为不管多少蛇和爬虫，解决起来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没想到真正让人头疼的根本就不是这些，而是不知道怎么慌乱起来的人群。明明这些随行的人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可还是慌里慌张，后来甚至推搡起来，不待灀佑呵斥，就乱散起来。
随行的人太多，如果一直安安分分还好，一乱起来却不好控制，青渊先想到用土墙将人先围住再说，可是没等他行动，竟然有人带头逃走了。
这样的人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慌不择路，分别逃向不同方向，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不用管。”谷雨刚想命人去追，却听见灀佑冷漠的声音。
他一直站在后方，虽然自己也是术士，却没有出手的意思，至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却在周围乱起来的时候阻止谷雨，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灀佑究竟在想什么，谷雨还是轻嗤了一声专心对付蛇虫，他记得宗主之前的话，一切以灀佑为先。
又花了约莫半个时辰，蛇虫终于被处理干净，战场一片狼藉。
“先找个地方修整一下。”灀佑总算又说话了，然后抬头看着不肯下来的珞珞，“到父君这儿来。”
“好！”珞珞清脆的回答，直接扑到灀佑怀里。
这一役，至少有一半的人都走散了，剩下的人零零散散十分可怜。谷雨无言的环顾周围，对灀佑说：“我让人去找找？”
灀佑双手接住珞珞，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留下的人，“无妨，走了就走了罢。”
涯若和倚晴分别探过周围，最后选了一处干净的地方让诸人停下休息。灀佑和珞珞自然被围在中间，其他人分坐在外围一边休息一边戒备。
涯若偷偷走到惊蛰身边，“老大，是不是有人不想灀佑殿下回去？”
惊蛰早拿出自己的酒壶解馋，醇香的酒水半泼半饮，半幅衣袖都染了满满的酒香，挑起凤眼睨了睨涯若，“小小的人儿，心思这么多不累？”
“我是……”涯若以为惊蛰不高兴自己问这么多，张嘴想解释却又被打断。
“灀佑如果想告诉我们，自然会说；他不说，我们就做好自己的事情，别让珞珞有任何闪失就是了。”惊蛰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尽快去歇一会儿，保护人这种事情最累的就是水行术士，有你瞎猜的工夫还不如趁机修行一会儿。”
“我知道了。”涯若知道惊蛰没怪自己，便松了一口气，回到珞珞身边默默守着。
密林的夜来得特别快，原本并没有留在林中过夜的打算，但也被蛇虫打乱了计划。没有人愿意夜里在密林中穿梭，尤其是经历了白天的混乱之后。
守夜依然是惊蛰和谷雨轮流，这次阿珏做主与天爱搭档轮守下半夜。惊蛰看了看自己的弟子，食指轻轻一点青渊和央央，“那今天晚上辛苦你们俩了。”
青渊和央央一同点头，自觉的走到外围升了一簇篝火。
随着夜深，周围阵阵虫鸣声也慢慢变轻，说话的人也渐渐减少，或倚或靠的入了梦乡。
央央剪了一根枯树枝轻轻拨弄着火堆，脸颊被火焰朝得通红。火堆里忽然爆出一个火星，噼啪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突兀。央央毫无防备，吓了一跳，本能的扔掉树枝往后躲了躲。结果她的动作太猛，差一点儿被地上的石头绊倒。
青渊拉住了她的手臂，却不可遏制的发出了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央央稳下来，疑惑的看着他。
“当然是笑你。”青渊双手好整以暇的垫在脑袋后面，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眯起眼睛，“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向往火行术士，偏偏你我两家都没有，那时候你嫌弃了我多久？”
被说到儿时窘事，央央瞬间低下头不说话，刚才只是被火光照得脸红，这会儿连耳朵都红了起来，轻声啜嗫，“我小时候知道什么呀，你怎么都记得……”
“我还记得有一次一位火行术士造访，你偷偷过去看人家，结果差点儿被火焰烧了头发，这以后才不再心心念念火行术士了。”青渊还没说完，随手捡起被央央丢下的枯树枝摆弄了两下，抬起眼睛揶揄的看着她。
“你能不能别说了，以前你都笑话过我多少次了，到现在还说。”央央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气鼓鼓的瞪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随便逗。”青渊赶紧安抚，却话锋一转又问，“现在还喜欢火行术士吗？”
央央见他还不依不饶，赌气把头整个转向另一边不再理会。
不管是鹊华氏还是岩生氏，都是紫国名门望族，两家的孩子从早就认识，央央从小就跟着青渊后面长大，不可谓不熟悉。
一直临近午夜，都十分安宁，似乎真的是毫无危机的一个夜晚。
这时候，也是十分困倦的时刻。尽管脸上满是倦色，央央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在守夜，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
青渊往快要熄灭的篝火里添了些干柴，压低声音对她说：“睡吧，马上就要轮换了。”
“我没事，等下半夜再睡也没关系。”央央摇摇头，望向蜷缩在一角睡得正酣的珞珞，露出十分温柔怜惜的神情。
青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你和她很投缘？”
“她很可爱，还很让人心疼。”央央回答，许是想到珞珞幼年丧母，不禁有些唏嘘，“虽然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央央，”青渊转过头忽然郑重的看着她，“这一次去蓝国并不轻松，不管你怎么想，永远不要失了警惕心，虽然我们会保护你。”
这时候听到这番话，央央似乎想到什么，开口想问，但最后忍住了，只是默默点头。
午夜终于到来，青渊把阿珏和天爱叫醒，双方交换了一个眼色，守夜的差事便交接完毕。
拂晓终于到来。
雾沉沉的密林有了一丝光亮，好像火光慢慢渗透进来，微弱而充满希望。
习惯了随时随地保持警觉，所以术士大都天亮就会清醒，何况在外面。刚一醒来，惊蛰和谷雨便各自把弟子召集到身边，吩咐了他们一些事情。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会抵达蓝国，趁着随行的人尚未醒来，众人动作速度的收拾了自己，把一切和术士或者紫国有关的衣饰全部遮掩换下，扮作普普通通的随从。
涯若把头发打散，斜着挽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和央央一起乖乖巧巧的守在珞珞身边。
等珞珞睁开眼，就看见形象大变的两个人。她先是愣了愣，然后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涯若的辫子上，满是怀念的喃喃自语，“母妃也喜欢挽辫子。”
珞珞不知道的是，曾经灀佑最擅长的一件事情也是挽辫子。
正午时候，蓝国皇城的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恭迎殿下回城！”
一队铁骑凛然出现在城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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