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沙寨
皓月当空，哭得一脸狼狈的少女可怜兮兮的站在当下，的的确确能让人心生怜悯。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促使她能第一时间向他们哭诉，又怎么会觉得他们应该帮忙。
“何止是你爹，现在这个寨子里至多不过十人。”玡风皱着眉头有点儿暴躁的说，“你们寨子平时有多少人？”
兰泣被他的话吓得不轻，这一路上几乎被玡风吓成了习惯，乖乖回答：“我们寨子一共十七户人家，有五十多口人呢。”
那么现在，人都去哪儿了呢？
涯若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垂下的手指却动了动，悄无声息的将央央覆盖于珍珠色的水界之下。她的动作能瞒过兰泣，却瞒不过同伴，青渊脚步一错，站在了外侧。
正在这时，从旁边一间小土屋里忽然跑出来一个中年女人，也不看涯若这些陌生人，径直跑到兰泣面前拉住了她的手。
“你这个妹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说跑出去就跑出去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让你爹以后可怎么过呢？”女人上来就是一通数落，能看出与兰泣关系亲厚。
“千姐姐，我爹去哪儿了？还有寨子里那么多人都去哪儿了？”兰泣看见女人破涕为笑，也不管是不是在挨训。
女人在兰泣脸颊上狠狠拧了一把，皱着眉斥道：“寨主还不是带人去找你了，小没良心的，不是为了你大伙能这么晚还不回寨子吗？”
两个人说得热络，俨然忘了旁边还有几个大活人。青渊见状轻咳了一声，对中年女人道：“这位大嫂，我们来自岚碧岛。”
中年女人闻声转过头将青渊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眼神直白明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而后笑道：“原来是贵客远道而来，刚才是我失礼了。”
“千姐姐……”兰泣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裳低声说，“我在大漠里迷路了，正好遇到他们才能回来。”
凝神听完兰泣的话，女人脸上的笑容倒热情了几分，“多谢你们照顾阿泣，我夫家姓千，你们只管叫我千嫂。这会儿寨子里只剩下女人了，你们先随我进屋，我给寨主他们报个信，好让他们知道阿泣已经回来了。”
这整个寨子，都感觉不到一丝灵力的波动，就是一个简单的小寨子。这个寨子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几百年甚至更久，一应吃喝用度都仰仗大漠中唯一一处绿洲，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寨子里没有人走出去过，不知道大漠外面是什么，只凭借音蝶偶尔和外界沟通获取讯息。
“这里这么贫瘠，为什么你们不试着搬到沙漠外面呢？”央央看了看千嫂给她倒的一杯不知道是什么奶的杯子，并没有往嘴里送，倒不是嫌弃，而是想能给寨子节省一点儿就节省一点儿吧。
千嫂动作娴熟的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奶，还拿出一盘看起来很干但应该味道还不错的圆形小点心。做好这些，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躺在毛毡上沉沉睡着的兰泣，然后对央央摇了摇头，“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大漠外面不管多好，终究不是我们的家。”
这种感情，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涯若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了一下央央的手，示意她不要再问。几杯奶一直放在桌子上，装点心的盘子也放在上面。几个人心思相似，只有玡风伸手抓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结果被涯若狠狠瞪了一眼，他还觉得自己很无辜。
千嫂给寨主发信用的是一个很特别的囊哨，放在嘴边吹响之后不但有悠长的哨音传出很远，还有一枚小小的火花从哨子前端跳出来，一直飞到夜空中，持续的亮了很久。
“音蝶在大漠里也待不久，所以我们想办法做了这种哨子，要是平时有人迷路或者想传递消息都很方便。”千嫂还不忘和他们解释，“我出去迎一迎，你们走了一天也辛苦了，先歇一会儿吧。”
不一会儿工夫，小屋外面就传来了一阵一阵喧哗声。几人对视一眼，干脆站起来走出去。
领头走过来一个身高八尺长着一脸络腮胡的中年大汉，脸上带着与形象极其不符的焦虑，像一阵风似的掠过去，只留下一句话，“我先去看看阿泣。”
眼见着大汉掀起帘子走进小屋，跟在他后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派了一个面白年轻的青年男子主事。
“寨主忧心爱女，让各位见笑了。我名暮沙，平时跟着寨主做事情。”
这个言辞文雅谦和的男人一点儿不像活在大漠里的人，反而像和他们来自一个地方的。青渊摆了摆手向对方表示不在意，随后将自己一行人的来意说了一遍。
谈话间，两方人马已经进了最大的屋子，也是寨主和兰泣的屋子。此时寨主父女不在，暮沙俨然如半个主人，先低声吩咐人准备吃食，自己屈膝坐下说话。
但据暮沙所言，最近他们并没有觉得大漠里有什么异样，连陌生人也不曾见过。不过这片大漠广阔，也许他们真的没有遇到也不奇怪。青渊正欲再问，就听见一阵爽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寨主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你们救了我女儿，不管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们寨子的人虽然不多，可是再也没有人比我们更熟悉这片沙漠了！”寨主一进来，屋子都显得狭小了许多，门整个被他高大的身躯挡住。
“阿泣如何？”暮沙旋即站起身问，脸上隐隐带着关心。
“没事没事，已经在阿千那边睡下了，这次看她还敢不敢乱跑。”寨主爽快的摆了摆手，直接撩起袍子下摆席地而坐，给自己倒了一碗带着奶腥味的酒，严肃粗犷的脸上露出感激欣慰的笑容，“今天阿泣能回来，多亏各位大人，我在此先干为敬！”
这沙漠里奶酒的腥气，一般外面人肯定是不习惯的，不过除了涯若和央央，其他三个人还是一饮而尽。喝完一碗奶酒，青渊才道：“这一次我们难免多留几日，叨扰寨主。”
寨主放下酒碗稍稍皱了皱眉，似乎不太习惯青渊的说话方式，转头看了一眼暮沙，低声说：“几位大人要做什么，你全力配合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
暮沙含笑点头，又对青渊解释：“寨主平日事情繁多，还望见谅。”
“就你们这么说话我也受不了！”寨主说话非常直爽。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在大漠里隐匿虽然不容易找到，但涯若拼着耗费灵力也不是做不到，但是他们这一次遇到的是一个据说有纵沙之力的术士，想在大漠里隐藏起来，却不是涯若所能寻找到的。这时候，如果寨子里的人能帮忙，自然再好不过，他们长在这里对大漠最为熟悉，人数又多，最适合做寻找的事情。
在寨子里休息过一夜，第二天一早暮沙就拨调了二十个年轻体壮的男子过来，包括他自己，一切听从分配。让这些普通人涉险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在寻找时必要分队。
“诛流还是和涯若一起，我带着央央，玡风你自己辛苦一些，别离得太远，要保证随时能支援到这些普通人。”青渊将二十人分了三拨，又将自己这边也分了队。
听到自己被分与诛流一队，涯若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结果只看到波澜不惊的面容，有些失望的低下头，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拖了后腿。
暮沙被分到玡风一队，出发前青渊特意对暮沙说：“玡风做事有些粗陋，你在旁边帮我提醒些，不过如果遇到事情，只管交给他就行了。”
暮沙穿着一身寨中男子惯穿的短打，两条手臂全露在衣服之外，肤色虽然白皙，却也十分结实紧致。听到青渊的嘱托，他先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表示明白。
三拨人马三个方向，除了昨日来寨时的路线，其他方向全不放过。玡风走的是朝西的方向，不过才出寨子他就站定没动，十分不耐烦的回头盯着一个方向，“那个小姑娘怎么跟来了？”
暮沙站在他旁边，闻言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只见玡风大步走过去，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小沙丘后面拎出来一个缩着脖子的小姑娘。
“我想和你们一起出去，寨子里太无聊了。”明明是被拎出来的，兰泣却一点儿没觉得难堪，抬着下巴像一位骄傲的孔雀公主。
如果不是暮沙和寨子里其他人在，玡风肯定会和昨天一样，可是现在他却不能，只能拧着眉毛看向暮沙。暮沙同样皱着眉不说话，显得很为难。
“我今天穿的鞋很结实，不会磨脚的。”兰泣见谁也不说话，怕自己真的被送回去，赶紧轻轻踢了踢脚，果然脚上穿了一双结实的灰色布鞋。
暮沙犹豫一番，到底还是心软，只警告她，“乖乖跟着，不许自己一个人走远。”说完，他就歉意的对玡风说，“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玡风虽然不像青渊心细，但简单的场面也能应付，知道暮沙这么说也算是对他解释，轻轻“嗯”了一声。他只是不喜欢有人耽误事情，如果兰泣安分一点儿跟着也就跟着了。
最高兴的人就是兰泣，过了明路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的跟着，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不过还是很有眼色的没有靠近玡风，站得离他远远的。
大漠的白日永远炙热如烤，势要逼出行人体内最后一滴汗液。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搜查了一个上午，结果却一无所获。玡风的脸色当然更不好，午时就地休息时大家都离他远远的，连暮沙也很有眼色的没有凑上来打扰。
不耐烦归不耐烦，如天气一样燥热的心情却不会影响到玡风的判断力，若有若无的腥气飘来，并没有避过他的神识，登时站起来，手中化出了两柄切金断玉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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