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炼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句被印证过无数次的话果然不无道理。
涯若回自己的院子用了午膳稍坐休息，终于抵不过好奇按着卷玉宗主所言进入勇者之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忘川泉，然后看见很多上午才见过的熟悉面孔。卷玉宗主说的“万箭锥心”果然一点儿也没有吓到这些雄心勃勃的水行弟子。
捏住准备四处乱跑的球球重新放回肩头，涯若并没有靠近忘川泉，只是在附近站了一会儿后悄悄离开。她要回到桃李苑，必定要经过四季路。这也是岚碧岛上很奇异的一个地方，东西走向的四季路上叠加了多层高深的幻术，清晨踏上去可能沿途看见桃花纷纷，午后却成了白雪皑皑，甚至前后进入的人也能看见不同季节的美景，四季路由此得名。涯若来时在路上看见了盛夏的梧桐，这次回来却遇见桃花飘弥，沿途全是盛开的桃花，阳光透过花影斑斓绚丽的射落下来，极尽温柔。微风拂荡，便有碎碎的花瓣无声的搭落在身上。涯若流连景致，脚步也变得缓慢，连一向叽叽喳喳的球球好像也看呆了，安安静静的伏在她肩头揪住她的一缕头发。
路途过半，涯若意外看见对面走来一个自己只见过一面却记得很深刻的人影，墨黑色隐隐泛着暗纹的衣衫极好的衬托了来人的修长身姿。涯若脚步微微一顿，连心跳也错乱了，脸上一瞬间仿佛燃烧起来。
片刻后，两人迎头相遇。
“午安，诛流。”涯若局促的握紧拳头，微微昂头看向他。
相比起来，诛流却十分平静从容，面对少女主动的呼应只是轻轻点头，声音礼貌疏离，仿佛早就忘了之前勇者之城的一番交集，“午安。”
相遇，相离，渐行渐远。
涯若半晌没有动，反而转过身定定的看着诛流的背影，半晌又摸了摸自己热烫的脸颊，少女情窦初开。
除了第一日几位宗主对弟子的宽容，从第二日起所有弟子的日子都变得极为艰难，真正的修习本就如此。
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彻底暗下来，涯若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自己的院子，刚走到门口就惊喜的看见红颜。
“快进来快进来！”涯若立刻热情的把她拉进院子，心直口快的说，“难得你来找我！”
红颜性子有些拘谨，上岛以后就涯若一个熟悉的人，故而对她十分亲近，温和的回答：“最近修习肯定很辛苦，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涯若拿了一个小碟子给球球盛了一点儿水，然后随意歪在椅子上懒懒的说：“是够辛苦的，不过学到的东西也多。我和你讲，卷玉宗主真的很强大，她说的那些水行术，我以前听都没听过。还有卷玉宗主特别温柔，从来不苛责我们。”
涯若滔滔不绝的说着，红颜听得也认真，末了暗叹了一口气，感叹说：“炎烈宗主教给我们的东西也很多，不过宗主对弟子很严格。”
“你没吃苦头吧？”涯若立刻紧张的直起身上下打量红颜。
这份纯粹的关心让红颜很受用，摇头否定，美丽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然她提到火行宗主炎烈，也让涯若立刻想起了另一个人，“红颜，你记不记得诛流，就是当初在勇者之城救过我们的？”
红颜怔了一下，有些晃神的回答：“我记得诛流，他也是火行弟子，还是我们这一辈火行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炎烈宗主对他也比旁人看重。”说到这儿，红颜又想起另一件事情，“今日上午炎烈宗主和我们说三月后的试炼会把所有弟子重新归为二十四队，每个队金、木、水、火、土行弟子各一，之后每队还有一位行君教导。”
红颜说的话都是涯若之前未听说过的，她仔细听完后惊喜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这么说我还有机会和诛流分在一队！”这句话说完，涯若想起红颜也是火行术士，脸上不禁讪讪，“红颜，对不起。”
红颜摇摇头只表示并不在意，涯若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她当然也明白了她的心意，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给她，“炎烈宗主还说，三月后的试炼是分队的重要依据，到时候不单有对攻试炼，还有决策试炼。炎烈宗主说了，只有强大的人掌握整个国家的生杀大权才能成为国家真正的依靠，不会被人胁迫从而危害国家。”
涯若听得认真，墨色眼珠明明灭灭，最后感激的拉住红颜的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然我到时候再准备肯定来不及了。”
这日起，诛流的优秀从红颜口中时不时传递到涯若耳中，让她面红心跳的同时也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压力。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昏暗，西边天上却还飘着一些金红色的云霞。结束了一日的修习之后，涯若匆匆走过四季路，顾不上欣赏沿途绯红春桃，像一道光似的冲进勇者之城直奔忘川泉。
泉边十分安静，一个人也没有，众水行弟子最初还有几个坚持着来这里修习，但几个白天辛苦修习下来，忘川泉周围就基本绝迹了。
涯若停下来，低头看着清澈见底的泉水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带来的披风放在旁边，小心的走进去。
最初接触到泉水的是双足，果然像针扎一样。涯若轻呼一声，飞快的退回来。她紧咬着嘴唇，皱着眉头死盯着忘川泉看了又看，好像要把泉水看穿一样。僵持了很久，又再次入水，这一次没有犹豫，而是一瞬间就整个人没入泉水中，死死忍住了已经冲到喉咙口的尖叫。
如果这时候有人在附近，就会看见忘川泉中宛如浮尸的少女。涯若现在确实就像一具浮尸，全身上下血色全无。
涯若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经过了午夜。想到刚才自己手脚并用才从忘川泉里爬出来的狼狈模样，涯若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有气无力的给自己施了一个术让全身变得干爽。做完这个，整个人瘫在床上以惊人的速度睡着。
修习还在继续。
如红颜所说，诛流出类拔萃，又有高人一筹的姿容风度，很容易就成了女弟子们热议的对象，不过数日就多了无数爱慕者。每次从旁人口中听见诛流的名字，涯若总忍不住想起勇者之城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嘴唇不受控制的上扬。
涯若每日修习得比谁都认真努力，虽然在众多水行弟子中也算抢眼，但绝对称不上是最出色的。让她怄气的是，第一次见面就一直不对盘的倚晴竟然每次都能压她一头。再者，她修习时总有一种使不出全力的感觉，这让她越来越急躁。这种急躁，终于在又一次偶然看见倚晴和诛流搭讪时爆发出来。
她距离说话的两人不太远，能清楚的看见倚晴面带笑容的说着什么，诛流虽然没有笑，但风度也是极好的。涯若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个劲的往下沉，好像到了再也上不来的深渊，在有人看见之前扭头逃走。
经过一个月时间，忘川泉已经彻底沉寂下来，再没有弟子来这里修习，所以可以说这里在某些时候是属于涯若一个人的。恶狠狠的把泉边的一块石头踢开，涯若粗鲁的抹了一把脸，直接沉进水里。
万箭锥心的感觉依旧，不过因为每日都要承受，竟然也觉得可以忍耐。涯若慢慢睁开眼睛，正好可以透过澄澈的水面看见湛蓝的天空和纯白的云朵。偶尔风吹过的时候，水面的荡漾总会扭曲视线，涯若恍惚得好像看见诛流站在蓝天白云间，不禁失笑，心间彷徨和委屈慢慢消散。
暮色四合，涯若才一身湿淋淋的从水里走出来，之前的所有负面情绪都留在了水里。球球好像能感觉到主人心情的变化，蹦蹦跳跳的从草丛里窜出来爬上涯若的肩膀。
心情好了，涯若也没理会自己一身水，就这么湿漉漉的往回走，刚走出勇者之城，就听见一个非常软糯甜美的女声在身边响起。
“你这样很容易生病，我把披风借给你好吗？”说这句话的是一个非常娇小可爱的女孩子，一双大大的眼睛像是初生的小鹿，闪烁着纯粹的善意。
涯若不好意思的对她笑了笑，赶紧给自己施了一个术除去浑身水汽。
见状，软糯少女也知道自己闹了乌龙，垂着眼睫不好意思的说：“我不知道你是水行弟子，对不起。”
面对这样一个少女，很少有人能严肃得起来，何况是自来熟的涯若，她摇摇头，“我叫涯若，你呢？你是哪行弟子？”
“我叫央央，是木行弟子。”少女略歪着脑袋回答，乖巧的模样让涯若非常想在她头上揉一把，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今天有点儿晚了，明天修习结束之后你来我院子吧，我还有一个朋友，明天我介绍你们认识。”涯若爽快的说。
央央登时惊讶的张大眼睛，好像不相信似的，“真的？我明天一定去找你！”
鹊华央央是鹊华世家的么女，虽然很有天赋，性子却很温吞内向，此外鹊华家还有一个天赋超然的天爱也是这一辈木行弟子。
这些事情都是涯若后来慢慢从央央口中得知的，她其实很少说起家族的事情，每次说起的时候总要露出对族姐天爱的叹服崇拜。
“现在我有了央央，就算是受伤也不用担心了。”这几日涯若修习顺利，连带着心情也好，傍晚就拉了红颜和央央两个人出来散步。在她的活跃带动下，红颜和央央也很快熟悉了。
央央却把她的话当了真，绷着小脸严肃的说：“虽然我很高兴自己能帮上你，但是我一点儿都不希望你受伤。”
涯若也没有想到自己随便一句玩笑话让央央这么认真，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刚想开口解释，却忽然看见倚晴迎面走来，顿时闭上了嘴巴。
倚晴显然也看见了她们，抿唇轻轻一笑，姿态婀娜的走上来，“这么巧。”
想到今日午后修习时自己败给眼前人的事情，涯若心里堵得很，勉强扯了扯嘴角，“真巧。”
红颜和央央都不认识倚晴，涯若和她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于是打了一声招呼双方又各自走开。大约往前走了十几步，涯若才停下来，捏紧拳头说：“我早晚要战胜她！”
仿佛受到了涯若的影响，央央也昂头看向湛蓝的天空，露出颈下一片珍珠色的肌肤，声音极轻的说：“我也想成为优秀的木行术士，向天爱姐一样成为鹊华家的骄傲。”
涯若听到了央央的话，顿时振奋的握住她的手，眼睛亮得好像天上的北极星，“我们一起努力修习！”
一直没有言语的红颜这时也露出了笑容，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上去，清冷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还有我！”
三个少女相视一笑，用力握住了彼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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