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傻子
夏寄月说完这句话，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拳：哪怕是和鬼搭讪，她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那女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头发遮挡住了她的脸，夏寄月看不清她的表情。
“姐姐，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哈。我…我还得去给人守夜呢。”夏寄月看这女人站着不动，试探着往前挪了一步。
奇怪的是，这次她往前走，这女人并没有继续跟上来。她不敢多在此地停留，小跑着回到了屋子里。
她坐在凳子上，绕着头发想着这女人的真实身份。冥冥之中，她有种预感：这个诡异的女人没准跟徐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她特意问了徐烨：“徐队长，昨天我在院子里看到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人，她是谁呀？”
徐烨顿时黑了脸：“赵夫人，她是我的表妹小溪。不过她是个傻子，你最好还是别接近她。”
“嗯？”夏寄月疑惑，“傻子吗？我看她挺正常的，只是不说话罢了。”
“她这人神神叨叨的，邪门得很。”徐烨皱了皱眉，不愿再多谈她的表妹小溪。
在确认了这沉默女人“人”的身份以后，哪怕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徐烨口中奇奇怪怪的傻子，夏寄月反而对她没什么抵触的心理。毕竟傻子小溪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她害怕的女鬼。赵琛之来洛城有事要做，总是大早上的就不见踪影。她不能呆在赵琛之边上，还被他三令五申地不能一个人在府外瞎逛。呆在徐烨府上无事可做的夏寄月，索性打起去找小溪的主意来。
夏寄月慢悠悠地沿着昨天的路去了那个偏僻的小屋子。她在小屋子附近没有看见小溪，干脆在屋子附近转了起来。绕过小屋子背后，有一棵低矮的树，而小溪靠在树干上坐在树底下。
她向小溪走去。
小溪依旧穿着她们昨天相遇时的粉衣，头发披散。但这个时辰日照当头，小溪又不是像昨天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夏寄月看到小溪并没有昨天那种惊悚的感觉。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在小溪身上投印出一个一个的光斑，此时的小溪看起来不像昨天一样阴沉沉的，反而给人一种宁静之感。
她坐在小溪边上。
小溪依旧低着头，头发遮挡住她的脸。
“小溪？”夏寄月试探着叫着她的名字。
小溪没有理她。
夏寄月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这场谈话。她闭上嘴，静悄悄地呆在小溪边上，和小溪一起享受着暖洋洋的春日阳光。
可能是太阳太温暖，春风太和煦，再加上夏寄月昨晚没有睡好，她竟然就在树底下睡着了。
等她揉着眼睛醒来时，边上的小溪不知去向，她身上披着一件粉色的衣裳。
太阳西斜，春日傍晚温度降得快，这时候吹着的春风已经带上了丝丝凉意。
“咦？”她拿起身上这件薄薄的外衫，“怪不得我睡着了没被冻醒呢。这应该是小溪的衣服？”
她愈发觉得小溪不至于是徐烨口中神神叨叨的傻子，小溪明明还会关心人呢。
今天晚上，赵琛之回来得特别晚。他走进屋子的时候，星星早已挂在了天空上。
“琛琛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夏寄月接过他的外袍，把它叠得整整齐齐，随口问了一句。
赵琛之没回答。
她叠完衣服，意识到赵琛之今天的状态有点反常，抬头看了他一眼。
赵琛之两手支着头，手肘靠在桌子上，看起来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
“你说，”赵琛之郁郁地开了口，语音沙哑得像磨砂的纸，“人是不是都会变呢？”
“啊？”夏寄月不知道他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有什么深意，她下意识地回答，“人当然都会变啊。”
“是啊。我们都变了，我变了，他也变了。”赵琛之低头喃喃。
“他？徐烨？”夏寄月楞了一下，脑子里不知怎的跳出了这个名字。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赵琛之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桌子上的茶壶随着抖动了一下。
夏寄月还没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就见赵琛之抬起头来，双目血红。
糟糕！夏寄月心下暗呼一声，她不知道赵琛之今天出去发现了点什么让他这么崩溃，但她知道赵琛之这个情况不对。
她赶紧坐到赵琛之边上，双手扶住赵琛之的肩膀，一遍遍地说道，“琛琛，你看着我。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赵琛之看向了她，他的眼睛红红的，嘴唇紧抿。她能感受到，在她的肩膀下，这个男人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赵琛之动了动嘴唇，好像要说出什么话来。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抱住了夏寄月，语气竟然带上了点祈求：“你不要问我，我不想说。你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好吗？”
夏寄月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一直都那么淡然，他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可是今天，他竟然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
他的难过、他的失落犹如一场海浪席卷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说什么。此刻所有的安慰都那么的苍白无力，更何况她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她也不知道能安慰他些什么。
她只有紧紧地回抱住这个男人，陪他一起熬过他最痛苦的时候。
第二天，夏寄月起得早，刚好撞上赵琛之准备出去。赵琛之此时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她打了个招呼，还叮嘱她好好吃早饭，和昨天那个崩溃到失态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但夏寄月知道，这仅仅只是看起来罢了。心头的伤痕哪能这么快恢复如初呢？
夏寄月在吃完早饭之后，拿上了小溪的粉色外衣，晃晃悠悠地又荡去了他们昨天相遇的地方。
小溪果然坐在树底下，还坐在那个相同的位置。
她跟昨天一样靠在小溪边上，她把手上的粉色外衣塞进小溪的手里说道：“昨天是你给我披这件衣服的吗？谢谢你啦。”
小溪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她既没有抓住塞进她手里的衣服，也没有对道谢的夏寄月说出任何话。她只是坐在那里。
夏寄月颇为无奈，她是真的很喜欢和小溪这样安静的女孩子相处，可惜小溪不搭理她，她甚至有点怀疑小溪是不是个哑巴。可是徐烨既然没有说小溪是哑巴，小溪应该是会说话的，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她不肯说话罢了。
她叹了口气，从身上拿出一根粉色的头绳：“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想来想去，你应该是喜欢粉色的，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小溪依旧没什么反应。
夏寄月把小溪面前的头发拨了开来，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
小溪大概是不习惯别人的接触，她不自在地动了一下，但没有避开夏寄月的动作。小溪的脸庞很稚嫩，年纪看起来跟她一般大小。小溪的眼神很干净，让她想到了温顺的鹿。
夏寄月把小溪的头发拢到一起，她很喜欢小溪的头发。小溪的头发软软的，和小溪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她简简单单地用那根粉色的头绳绑成了一个单马尾。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赞叹道：“小溪你那么漂亮，就应该把脸露出来嘛。你怎么能用头发把自己的脸挡住呢？”
小溪听到她的话终于有了反应。她把头发上的发绳粗暴地扯了下来，顺带地扯了下来好几根头发。她把粉色的发绳握在手心，低下头把夏寄月给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用手拨得乱七八糟，直到乌黑的头发再次遮挡住了她的脸，她才闷闷地开口：“我不想把我的脸露出来。”
小溪声如其名，清脆动听。但她说话速度很慢，字一个一个地往外吐，语调也很不自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不说话而造成的。
“啊？”夏寄月没想到小溪会开口说话，“啊，抱歉，如果你不喜欢这样子的话，那你就把脸遮着吧。”
小溪又补充了一句：“不是不喜欢你。”
夏寄月一时没反应过来，随便应了声：“哦，这个，我知道。”过了一会儿，她才想明白小溪的意思：小溪大概是想说，她把自己绑的头发拆了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因为小溪自己不喜欢。
夏寄月笑了起来，小溪她认真解释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觉得徐烨在幌她，小溪这么剔透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是傻子呢，上辈子她在小溪这个年纪都没有小溪这么细腻的心思呢。
她牵起小溪的手温柔地说道：“小溪，我叫夏寄月。”
小溪跟着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问她：“你明天还会来找我吗？”
“只要你愿意，”夏寄月郑重地许诺，“我明天可以来找你，后天也可以来。”
“好。”小溪轻轻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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