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黑猫×能力×野望
泽拉苗在落地的前一秒就被伊尔迷揪住领子甩到了自己肩上。
蓄谋已久的大黑猫脚尖甫一落到地面就后脚一蹬蹿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扛着泽拉苗熟门熟路地离开了医院的地界。楼上小杰三人的喊声疾速拉远，狂风把两人的长发都掀得飞舞起来，迷住了视线，泽拉苗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是无济于事地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一下在眼前消失不见。
伊尔迷风似的扛着她在小巷中狂奔，没过多久就找到个僻静的角落停了下来。
泽拉苗被放下时还沉浸在“就这样被掳走了”的惊愕当中，面前的伊尔迷却没给她发呆的时间，直接开口叫她：
“泽拉苗。”
听到自己的名字，泽拉苗立马昂起脑袋，不期然撞进那一团浓黑的眼眸中，尽管答应了酷拉皮卡再也不许死了，但已经养成的条件反射还是让她的瞳孔在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开始失去焦距。
知道她要走神了的大猫，一爪子搭上去捂住了她的眼睛。
“我有话跟你说，泽拉苗。”言下之意，好好听讲别跑神。
被捂住眼睛的泽拉苗赶紧点头。
伊尔迷放开手，看到泽拉苗识趣地闭紧了眼眸，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于是略为满意地点头，手指顺势拨了拨她凌乱的刘海。
“你没有死，我很高兴。”说出这句话的伊尔迷，声音却完全听不出一丝“高兴”的成分。仿佛一只逗完乐子的大黑猫，对自己爪下被撕掉了翅膀的小雀鸟漫不经心地说着“啊，你还活着啊”一样。
泽拉苗略显迷惑地歪了歪头，伊尔迷的指尖便随之轻轻划过她的额头。
“因为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需要你帮我解答。”大猫收回手，如是说。
“你还记得在最后一场考试中，你用头发限制住对手行动的事吗？”
“……头发？”泽拉苗一脸懵逼。
因为泽拉苗想不起自己失去意识后的事情，也没有人提过她跟贝丽璐的战斗过程，所以如今泽拉苗仍然一头雾水。伊尔迷对泽拉苗的反应也并不意外，他早在贱井塔就知道泽拉苗不会记得自己杀过人，随口一问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后，他就接着解答。
“嗯。依我看你是在当时的紧急状态下，偶然开发出了新的念能力。让头发快速生长是强化系的能力，控制头发攻击敌人又是属于操作系的能力，虽然像是无意识产生的攻击招式，但不可否认，将两种念能力完美融合在一起的你，很优秀。”在泽拉苗看不到的状况下，伊尔迷扯起了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不过我真正在意的是这之后发生的事，也就是你把对手困住之后，以及和西索交战时展示出的能力。”
“——那是操纵时间的能力吗，泽拉苗？”
泽拉苗：二次懵逼.jpg
如果心理活动可以具现化，这小姑娘的背景板上大概已经出现了一连串“我是谁”“我在哪？”“我该说什么？”之类的弹幕。
伊尔迷盯着泽拉苗的脸许久。这时泽拉苗若是睁着眼，兴许能看到伊尔迷一向平静无波的大猫眼深处隐晦地涌出了一丝嫌弃。面前的小姑娘仿佛是二弟的驽钝和三弟的不服管教的结合体，让大黑猫先生有些脑阔疼。
他拇指指腹按住了泽拉苗左眼下的泪滴，略微用力摩挲了一下。
“那你也不知道自己眼睛下的印记可以幻化出武器？”
泽拉苗摇了摇头，沮丧地垂下肩膀。
伊尔迷面无表情。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泽拉苗明明实力强大，却直到被他带出来还依然是个任人买卖的奴隶。也许在这之前，除了不老不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不逊于前者的强悍能力。
太浪费了。
伊尔迷收回手，拄着下巴沉思片刻，道：“虽然经过分析认为你具有某种干扰时间的能力，但这只是我和西索的猜测，想要最终确认的话，还得再亲眼看你施展一次才行。不过以你现在失去记忆的状态来看似乎有点困难。”
“这样吧。”像是想到了什么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伊尔迷高兴地用拳头碰了下掌心，“你来参加揍敌客家的杀手培训吧，这样我就可以在培训课程里指导你重新修习念能力了。”
揍敌客家的培训课程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伊尔迷既想摸清泽拉苗能力的秘密，又不想付出额外的精力，而一旦泽拉苗培训成功，有了可利用价值，还能让她签订契约当免费劳力，实在是精明得可怕的杀手作风。
杀、杀手培训？
泽拉苗眼睫颤了颤，忍住因太过惊悚而想瞪大眼睛的冲动，迟疑地问：“要我当杀手吗……？”
“如果我的猜测被证实的话，你具有干扰甚至操控时间的特殊能力，那这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因为这样的能力太适合用来暗杀了。”
伊尔迷的嘴角扯起一抹略微诡异的弧度，空洞漆黑的眼眸深深凝视着泽拉苗：“你有很巨大的潜能，泽拉苗。你还不知道，不仅是操控时间，幻化武器，连你不死的体质，都是念能力的一种。”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察觉到了，你的身体在向外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念，而你自己像是毫无察觉一样。按说像你这样无时无刻在流失生命能量，很快就会念能力枯竭而死，但你并没有，而且看出这种状态也维持了不止一天两天了。所以在这之后，我特意去调查了你，得知你的症状是从五年前开始的。因此我猜测，五年前你就在本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开发了念能力，而且以这种念力的特殊性来看，很有可能是你血脉中自带的特质系能力。”
“可是由于你本人也不知情，更没有系统地了解过念能力，所以过去五年你完全处于念力失控的状态，这对你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这一点你自己也感受到了吧？而且因为耗费了太多念力，导致你其他能力完全没有施展的余力。当然，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你明白自己的天分有多么优秀。你应该去学会掌控自己的能力，要是一直这么浪费下去实在太可惜了，这对你自己也有很大的好处。”
“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参加培训，有了正规的指导，以你的资质，一定能成长为无与伦比的强者。”
伊尔迷表现得极有耐心，他摸了摸泽拉苗的头顶，空洞的眼眸注视着她：“我对你抱有很大的期望，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泽拉苗。”
尽管伊尔迷循循善诱，但泽拉苗却从那覆盖在头顶的手上，感觉到了充满威胁的恐怖感。伊尔迷的确对她期望极高，可如果她的强大不能为他所用，甚至让他受到了威胁，伊尔迷就会对她“失望”，然后毫不犹豫地铲除她。
毕竟再厉害的武器，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就只能毁掉它来确保安全了。
不与伊尔迷对视让泽拉苗的思考能力还维持着，她能明白如果自己让伊尔迷失望会有什么后果，也因此，她头一回有些恐惧这个青年。
下意识的，泽拉苗往后退去一步，躲开了伊尔迷的抚摸，长长的眼睫不安地抖动着。
感受到她的退缩，伊尔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片刻，他收回手，退离她一些。像是考虑了一下，他说：“我听到你们要去见奇犽的事了。老实说，就算你们到了揍敌客家，也是不可能见到奇犽的。但是，如果你答应参加培训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意料中看到泽拉苗动摇的神情，伊尔迷果断抛出最诱人的饵食，“只要你成为揍敌客家的学徒，我可以让你见奇犽。”至于怎么见，当然是他说了算。
“……真的吗？”泽拉苗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她也知道把奇犽逼回家的正是眼前的伊尔迷。
“嗯，这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你考虑好了吗？告诉我你的决定，泽拉苗。”
泽拉苗犹豫了。此时她难得有所思虑，竟然听出了伊尔迷的弦外之音：“只能我一个人……见奇犽吗？”
“没错哦。”伊尔迷歪头，理所当然地道：“只有进入揍敌客本家的人才能见到奇犽，其他人没有可能，但你是特别的。”
泽拉苗呆滞了一下，回过神后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上砖墙。她紧紧贴着墙壁，以这幅退缩的姿态明确表达她的拒绝。
“我要和小杰他们一起……”
“不行哦。”伊尔迷摇了摇头，慢慢走近泽拉苗，“我已经说过了，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没有见阿奇的资格。你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泽拉苗？”
伊尔迷走到泽拉苗面前，高大的身躯一下子将她笼罩在阴影中。他捧起她的脸，额头抵上了她的额头。
“把眼睛睁开，泽拉苗。”
伊尔迷的话似乎有着不容拒绝的强制力，而在这种近距离的压迫之下，泽拉苗不受控制地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这回不止睫毛了，她连身体都微微发起抖来。
这样的伊尔迷给人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
果然，一睁开眼，泽拉苗就近距离地对上了一双空洞洞的，似乎永远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那一瞬间泽拉苗几乎产生了要被吸进黑洞的错觉。她的瞳孔迅速涣散，整个人都陷入了失魂落魄的状态。
伊尔迷注视着她变得和自己一样空洞的眼眸，缓慢地说道：
“那么，下决定吧，泽拉苗。要跟我一起回揍敌客家，接受培训吗？”
在飞艇上的三天时间里，泽拉苗没有哭，也没有说过一句话，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坐在角落里发呆，只有当伊尔迷出现的时候，她才会动作迅速地爬到座椅下藏起来，头埋进膝盖把自己蜷成一颗球，做着最笨最无力也最坚定的抵抗。
自从被伊尔迷下了精神暗示走上这艘飞空艇后，泽拉苗就再也不敢看伊尔迷的眼睛了。
经过酷拉皮卡的点拨，泽拉苗意识到自己有了互许真心的朋友后，对死亡的渴求基本已经消失，对伊尔迷也不如从前依赖，尤其伊尔迷还以这种方式，逼她背叛了自己的朋友，一个人得到去见奇犽的机会。
泽拉苗被自责的情绪淹没，对伊尔迷更感到害怕。害怕下一次再受到影响时，会违背本心做出伤害朋友的事。
泽拉苗的反应伊尔迷都看在眼里，但他不怎么在意。反正只要用命令的语气跟她说话，她就会乖乖按照他的想法去做。泽拉苗当了那么多年的奴隶，根本很难去抵抗些什么，早已养成的行为习惯让她心有余力不足，所做的也皆是无用的逃避，伊尔迷想要对她进行精神控制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泽拉苗还在养病期间，为了让她一到揍敌客家就能以最好的状态接受测试，伊尔迷也不准备现在就给她太大压力，故而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三天后，私人飞艇如期降落在揍敌客家的山门前。
出门在外的两兄弟前后脚都回了家，皆卜戎吃惊之余立马从警卫室跑出来迎接，恭恭敬敬地喊道：
“伊尔迷少爷。”
伊尔迷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皆卜戎也在这时看到慢吞吞跟在他身后的泽拉苗，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她抬首看了过来。皆卜戎对这个来过揍敌客家一回的小姑娘还有印象，两人之间亦有过短暂的交谈，再次见到她被大少爷带了回来，也能猜出她身份应该不简单，当即对她和蔼地笑了笑。
泽拉苗正想回他个笑，然而下一秒伊尔迷就无声无息地走到她面前，她仿佛吓了一跳，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个劲往后退，好像伊尔迷是神话里的美杜莎，看他一眼她就会变成块石头一样。
伊尔迷：“……”
皆卜戎：“……”
两个小年轻闹矛盾啦？
一旁的皆卜戎神色诧异，伊尔迷也没想到她能这么倔，到现在硬是没正经看过他一眼。
这段反抗期长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伊尔迷不太高兴了。他一伸手直接把泽拉苗拎了过来甩到肩上，打开试炼之门直径回到位于本邸的道场，那里揍敌客家的长辈都已等候多时。
“爷爷，母亲。”
“欢迎回来，伊尔迷。”基裘一手抚扇，望向伊尔迷的电子眼散发着柔和的光点。
桀诺爷爷略微颔首，简洁明了地示意伊尔迷可以开始了。
伊尔迷打完招呼就把泽拉苗放了下来。接到指示，他转身掐住始终不敢睁眼看他的小姑娘的下巴，俯下身子逼近她，声音第一次带了显而易觉的冷意。
“现在就在这里展示你的实力，要是不听话，或者没有达到我的预期，我就杀了奇犽。”
长睫微顿，泽拉苗的眼帘缓缓掀起，眸中顷刻漆黑一片。
……
伊尔迷在原地停了足足好几秒，之后被泽拉苗毫不留情地，一脚踢飞了出去。
泽拉苗骨骼纤细，身手绵软，然而这一下却用了极大的力气，使伊尔迷一下子撞到对面的墙上，泽拉苗的右腿也应声骨折。她没有丝毫在意，左眼表盘逆时针回拨，小腿又完好如初。
她眼中死气深沉宛如杀神，眸下的黑色印记如墨滴坠落在手心，顷刻化作翻滚的乌云，凝聚成一把黑漆漆的枪铳对准了伊尔迷。
子弹上膛，扳机扣下。
砰——
基裘扇子尖射出的念弹一瞬间击穿了泽拉苗的肩膀，三四个管家一拥而上把泽拉苗牢牢按趴在地，同时劈手打掉冒烟的枪支。
伊尔迷淡淡的声音响起：“遮住她的眼睛。”
其中一名管家利索地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巾蒙住了泽拉苗的眼睛。
“这个小姑娘和之前不大一样了。”基裘矜持地甩了甩扇子，看着伊尔迷脑袋旁边被枪弹射穿的墙体，红唇缓缓吐出略带阴沉的话语。
伊尔迷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他一只手被小杰捏骨折还没好全，现在脸上又添了青紫一片，破皮的地方一丝一丝往外冒着血。
他矮着身跟她说话，竟然直接就被她踢在了脸上。
还真是敢。
一个两个，都把他当迫害奇犽的恶人？
伊尔迷很不高兴。
——他可是比谁都重视奇犽呢。
伊尔迷走回桀诺身边重新站定，歪头问他：“如何？”
桀诺背着手佝偻着腰，从始至终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充满威严的面孔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打量泽拉苗的视线更是没有丝毫温度，苍老的声音比伊尔迷还寡淡：“你蒙住她的眼睛是因为她不看着目标就无法使用能力？倒是罕见，可惜身手不行，而且情绪失控才能激出实力。她还很维护奇犽？弱点太多了。”顿了顿，收回视线，“不过能训练好的话，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桀诺这么说，泽拉苗加入培训的事情基本就敲定了。
这样的结果在伊尔迷意料之中，他点点头：“她可以操控时间，能凭空幻化武器，还拥有不死之身，足够让人忽略她所有的缺点了。”
“桀诺大人，夫人，少爷，她没有脉搏了。”管家的声音有些尴尬地插了进来。
桀诺：“……”
基裘：“……”
伊尔迷：“……”
“她不是不死之身吗？”桀诺古怪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在自己的圆笼罩范围下的确感受不到那个小姑娘的生命体征了。
“说起来，她之前也死过一次，跟现在一模一样。”伊尔迷像是想到了什么，拳头一击掌心笃定地说。他走到泽拉苗身前蹲了下去，叫管家们都回到原位，解开泽拉苗的眼睛上的白手帕，指腹按着她脖颈上的动脉静静等待。
只隔了大约半分钟，手下的脉搏就渐渐苏醒了。
“大概是她使用能力后的副作用。”
桀诺眼中露出一丝兴味。
泽拉苗被基裘射伤的肩膀在石砖上淌了一片血，伊尔迷顺势探了下她的伤口，没有如以往立即愈合。他托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结合泽拉苗之前的表现，很容易就想通了：“她在操控时间的时候，似乎会丧失不死的能力。因为她把我停住之后，没有等受伤的腿自然愈合，而是让时间回溯到自己没有受伤之前。”
“她刚才‘死亡’的时长，跟她之前所操控的时间量应该是相等的。”桀诺靠着圆所感应到的信息做出补充。
“那岂不是说，她只能操控小数量的时间？”基裘听完有些不满意。
“如果作为杀手，能在短时间内限制住对方的行动就够了。”桀诺适当打压了下基裘过高的期待，对伊尔迷点点头，“她很不错，就算身手差了些，充当辅助的话也能让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事半功倍。”
泽拉苗也许做不了什么，但能把对方停住数秒的时间，即使再高强的目标，他们取起性命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被杀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免去了后续可能被寻仇的麻烦，简直神不知鬼不觉。
没有比这更适合暗杀的能力了。
伊尔迷知道爷爷和自己想到了一块。当时在格斗场看到泽拉苗和西索的战斗时他就这么想了，之后横插一手想救下她也是出于这个想法，希望泽拉苗的能力为己所用。
伊尔迷一手抱起还在昏迷的泽拉苗。少女的身子纤细柔弱，软软靠在他肩上，紧闭着双眸无知无觉，衣上大片氤氲的血迹衬得她更加病弱苍白，宛如没有自主意识的洋馆人偶，无力反抗，任人摆弄。
伊尔迷缓缓地抚摸她的长发，目光如同看一件称心合意的工具，嘴角挑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微笑。
见状，桀诺爷爷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心，忽道：“伊尔迷，她是自愿加入揍敌客家的吗？”
“是的哦。”伊尔迷毫不迟疑地回答。他不闪不避地直视着桀诺严厉的目光，漆黑的眼眸似两口古井，随着他唇角的笑弧越发诡异，缓缓掀起了一丝晦暗的涟漪。
“她是我的所有物。”
深藏于心的野望在这一刻，逐渐探出其狰狞的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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