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白猫×失控×寻找鹏兹
爆破声震颤天地，飞沙走石，浓烟久久方才散尽。
从几十米外的森林里走出，望了望被爆炸夷为平地的一圈，西索眸色深了几分。
手榴弹么，倒是挺机智的。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弄得他好想要啊~
拾起被震到地上的号码牌，西索久久伫立树下，骤然遏制不住似的全身颤抖起来，滔天的杀气生生惊散了一林的飞禽走兽。
为什么青涩的果实总是那么美味可口呢~就连那颗不知道品种的小树苗也在暗中开始茁壮生长。他已经迫不及待，要亲手撕下她的伪装~
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呢~
夜风拍面飞袭，速度直接而猛烈，战栗感由接触面传染，犹如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捏住心跳，呼吸亦变得艰难，亡命的奔逃却始终不敢怠慢丝毫。
连绵小丘上脚步急促而凌乱，不少山石因爆炸产生的震动开始滑落，夜色太黑，急于奔逃的人终于一脚踩上松脱的岩土，连带前方两人顺着塌陷的土坡无法控制的往下摔落！
“酷拉皮卡！泽拉苗！！”
两人顺着斜坡滚下去，满地枯枝碎石，酷拉皮卡第一时间紧紧抱住泽拉苗，一手按在她脑后，彼此紧贴着，天旋地转，直到泽拉苗猛地伸手抓住一丛荆棘木，硬生生在滚到坡底之前减下了落势。
五脏六腑搅成一团，头晕眼花，酷拉皮卡却极快的调整好状态，当他看清泽拉苗抓着什么东西时，瞬间吓一跳：“泽拉苗，快松手！”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在他喊完的一刹那，被他半压着的人就吓得缩回了手，深深扎穿掌心的木刺瞬间将那只手撕扯得血肉模糊。
酷拉皮卡眸心紧缩，心脏仿佛随之狠狠撕扯了一下。
她满手鲜血，惊惧地缩成一团，仿佛被天真恶毒的孩子捏在手心里的雏鸟，即将面对血淋淋不成形地死去的境况，却除了瑟瑟发抖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弱小到极点，惊恐到极点，那种像要神魂俱裂的战栗，从她身体每一个颤抖的幅度传递出来。
像是想哭又不敢哭的嗓音极度压抑，揉成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
“对……不起……我有好好听话的……我、我有很努力在逃……我逃不掉……对不起……对不起……”
有些东西，即便暂时隐埋，也永远不会忘记，还能欢笑是因为锁在深处的黑暗仍未被触及。就像藏在地底的罪骨被挖了出来，血淋淋地暴露于阳光底下，腐烂的肮脏的面目下刻蚀着刺目惊心的旧伤痕。
她遗忘了人类高尚的品格，那些自卑与奴从像刺在士兵脸上的黥字，一辈子都刻进了骨髓，仅有的人生都被强权狠狠按在泥里愚弄，连乞求原谅的资格都剥夺，已经在沉默中永远的灭亡。
那一刻，酷拉皮卡仿佛看到她站在深深深深的深渊下，他本想伸手拉她，却不小心扔了把刀子下去。
深渊里吹起风，他却听到了哭泣声。
毫无征兆的，情感的猛兽突然挣脱枷锁，冲破了肺腑，酷拉皮卡一贯的冷静自持全都不见，他猛地伸手将泽拉苗从地上拉起来，紧紧地抱住，把她的哽咽都闷在自己的心口，一声也不漏出来。
刚追下坡的雷欧力看到这一幕，突然愣住了。
酷拉皮卡眸底沉沉涌动着一片深海，他看见了雷欧力，却没有放开手，像是落水者抓住海中仅有的一块礁石，用尽全力地抱着。
“不是。不是这样。”少年心上破了一个口子，嗓音风里裹沙似的低哑。
“你没有错，泽拉苗，是我们要去找你的。”
泽拉苗身子一顿，紧闭的眼帘微掀，长睫上一颗泪珠倏地抖落。
酷拉皮卡紧了紧手臂，平静的给一瞬间想到的理由继续编造论据：“雷欧力的目标是一个女生，叫鹏兹。你还记得在餐厅里跟你一起吃饭的女生吗，就是她。从东巴那里知道了目标就是鹏兹后，我和雷欧力就商量着来找你了。”
“比起我们，有过交情的泽拉苗应该更能让她放松警惕，也许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得到号码牌也说不定，我们是这样想的。所以就试着来找你了，只是没想到会刚好在那种情况下遇见。”
净说谎。
理性如你，会觉得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交情能换来一枚价值三分的号码牌吗？
净说谎！怎么不让泽拉苗看看你现在的表情？
雷欧力攥紧手提箱，心里翻江倒海的，却也知道轻重，并没有出声反驳。
一番话言辞恳切让泽拉苗也懵住了。她是不怎么聪明，可对酷拉皮卡的印象也让她现在隐隐能感觉到违和的地方。
酷拉皮卡眼眸微黯，顺着泽拉苗的长发轻轻抚摸了一下，这个动作总是能让泽拉苗一瞬间就放松下来。
酷拉皮卡嗓音低低的，语调平缓，包含着既安抚又让人信服的力量。
“我们都是一样的，不小心撞上西索。没有泽拉苗，西索也会向我们要号码牌。现在不过是用可有可无的一点分数换了泽拉苗，我们一点也不亏。”
“再说，就算西索后来想留下我们，也是泽拉苗用手榴弹拖住了他，我们才能顺利逃出来。为此还浪费了你重要的底牌，我们才应该说抱歉呢。”
“说得对，泽拉苗你不需要愧疚。”雷欧力这时也很赞同酷拉皮卡的话。这件事确实不是泽拉苗的错。“我们也没有损失什么，能从那个西索手里全身而退就很不错啦！我之前还被他揍了一拳呢，可疼……”
雷欧力的话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神情呆愣了一秒，随即“啊”一声大叫！
“对啊！在湿地的时候我还被他打了一拳！我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可恶，那个混蛋！我一定要找机会再揍回来！”
瞬间跳频的雷欧力气得龇牙咧嘴。
酷拉皮卡也忍不住笑了，理智回笼的刹那也跟着放开了泽拉苗，看她很呆地眨眼，思考得极辛苦的表情，眉眼突然间都有了道不尽的温柔。
“如此，泽拉苗愿意帮助我们吗？若是只有我们两个，面对鹏兹的时候可能会有些麻烦，毕竟对方是个女生。”
傻不拉几的理由，真是听得雷欧力牙疼。
这种傻不拉几的理由对付泽拉苗却已经够了，泽拉苗几乎是立即就点头。如果最后没能拿到鹏兹的号码牌，她也会把自己的牌子给雷欧力凑分数。
“这样就好。”酷拉皮卡安心下来，笑着摸摸泽拉苗的发顶，很认真地说道：“谢谢你，泽拉苗。”
一句话让泽拉苗的眼泪骤然崩塌。
人可以承受一切语言谩骂，可以伤痕累累地行走，可以忍受无亲无朋的孤寂，修炼得心硬如铁，无坚不摧，但只要鹅毛般的一点点温柔触碰，就能摧枯拉朽地击碎一切伪装的外壳。
他真诚询问，由衷感谢，尊重她的感受，从不觉得索取是理所当然。
可是泽拉苗想不出来，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哭了。她脸上的神情还是茫然的，也没有哭的声音，眼泪却不停的掉，只知道跟从前任何一次流泪的时候都不一样。
到底为了什么，她却说不出来。
酷拉皮卡心里揪了一下，却没有问，也没说什么“不要哭”之类的废话，只是轻轻握起她的手，把上面的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先睡一觉吧，我们休息一晚再去找鹏兹。”
泽拉苗向前抱住酷拉皮卡的腰，头靠在他腿上，无声地哭着，只知道点头。
酷拉皮卡一直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本就虚弱，加上整夜的追杀逃亡，几次受伤都让泽拉苗透支到极限，在酷拉皮卡有意的安抚下，泽拉苗一瞬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同寒夜下，新生的幼兽找回了温暖的窝巢。
酷拉皮卡指尖抚过洇湿的泪痕，若无其事的神情终于垮了下来。
“终于不装了？”雷欧力在对面坐了下来，轻声哼了一句。
“抱歉……”
酷拉皮卡一手往上插进额发间，手肘抵上膝盖，有些颓然地笑了笑。
“什么时候的事？你也藏得太好了吧？”雷欧力啧啧两声，实在没想到酷拉皮卡居然……要不是今晚，雷欧力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出来。实在这家伙太会装了，对泽拉苗跟对他们根本没什么区别，因为对方是个女孩子偶尔温柔一些都不会引起怀疑。
真是心机深！
既然被发现了，再找借口掩埋过去只会显得拙劣，而且酷拉皮卡就不是什么敢做不敢认的人。“嗯，是你想的那样。什么时候……我也不清楚。”
酷拉皮卡自嘲地挑了下嘴角，长眉低顺，倏忽又染上无尽的柔软。
“只是一直看着她，会去了解，分析她做的事，说的话，像在走一个迷宫，走得越深，离起点越远，等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深陷其中。”
雷欧力沉默着，手往后撑在了草地上，仰头看乌云密布的天空。现在也不需要他说什么话。
酷拉皮卡也很久没有再说话，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周围只有虫鸣和泽拉苗微弱的呼吸声。
夜风吹过大地，把树叶抓得沙沙作响。天上的云缓缓开始流动，月轮舒展，将云幕斫开了一个角。
云散月现。
酷拉皮卡缓缓笑了一声，尽是往日的从容。
“但是，我不会一直在这里徘徊。总有一天会走出去。”
雷欧力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酷拉皮卡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一向很理性，今晚可能是唯一一次他为了蜘蛛以外的事情失控。他背负了太多，始终坚定坚决，耽于情爱不是他的风格。
“那你加油吧。”雷欧力没什么诚意的给鼓了一下劲儿，就往后一倒，呼呼大睡起来。今晚他也是累得够呛。
酷拉皮卡心里一暖，弯了弯眼眸：“嗯。”
即便一时迷惘，目标仍坚定不移。
今夜是个开始，今夜也迈向结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泽拉苗就被叫醒过来。
身上的裙子已经完全不能穿，雷欧力拿了一件备用衬衫出来，让泽拉苗换上，还用手提箱里的医用白纱布给泽拉苗从脚到小腿都缠了一圈，说是这样就不用老是光着脚走路了。
雷欧力接近两米的身高，衬衫穿在泽拉苗身上当裙子都绰绰有余，等酷拉皮卡把乱糟糟的头发也给扎成两束马尾，泽拉苗立刻就焕然一新了。
酷拉皮卡事无巨细，接着给泽拉苗挽好过长的袖子，这才满意。
“我们走吧，去寻找目标。”
由于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酷拉皮卡便决定先去寻找鹏兹，沿途再打听198号的消息，可是一直到第六天清晨，他们居然都一无所获，一个人都没有见着。
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商讨一番，决定去岸口打探情况，三人来到最初的登陆地点，隐在树丛中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怎么样，有人吗？”雷欧力探头打量完自己这边，见没什么动静，便紧跟着问酷拉皮卡。
“没有……不会有人待在这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吧？”酷拉皮卡看着前方的空地沉吟。“不如决定好汇合地点，再分头行动，这样比较有效率。”
“那再加多我一个，找起来会更快吧！”
突然有声音在头顶响起，泽拉苗下意识仰头，就见小杰从身后的树上跳了下来，笑着和泽拉苗打了个招呼。
“果然大家都想到一起了。”
“小杰？”三人都有些惊喜。酷拉皮卡微微一笑：“你集齐号码牌了？”
酷拉皮卡语气再寻常不过，小杰却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视线游移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酷拉皮卡一顿。
“可恶，这么一来就剩我和泽拉苗的分数不够了。”雷欧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另一只手跟着架在泽拉苗头顶，直接把后者压得一踉跄。
酷拉皮卡蹙着眉把雷欧力的手拍下去，向小杰阐明了自己的打算。
“这样啊，泽拉姐姐还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谁吗？有点不妙啊。”小杰也挠着自己的刺猬头，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凝重，“我刚才在树上看到有几个人朝这附近来了，但我看不到他们的号码牌，而且也没看见女性考生。那个鹏兹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就像雷欧力身上会喷些特别的香水之类的。”
“药的气味。”酷拉皮卡肯定道，“对方是使用各种药物的，其中肯定有一些气味强烈的。”
“嗯，那我试试！”
小杰说完，选了一颗异常高大的树飞快地爬上去，捏了捏鼻子，仔细辨别着混杂在风中的气息。
酷拉皮卡目送小杰窜上树顶，想到小杰的异状，有些迟疑地皱起眉，看了看昂着头一脸期待仰望着树顶的泽拉苗，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只剩下一天时间了，泽拉苗一点都没提过自己目标的事。就算现在他提议这边分成两组去找号码牌，泽拉苗应该也不会同意的。况且是他说让泽拉苗帮忙说服鹏兹，怎么也不能拆自己的台，酷拉皮卡还相信，若是雷欧力没能找到鹏兹，泽拉苗绝对会把自己的分数拿来给雷欧力补缺。
不管哪种情况，对泽拉苗都很不利。
若是能找到泽拉苗的目标还好说，要是找不到，足足三分的号码牌，就得拿别的考生硬凑出来了。他们现在只能一边找鹏兹，一边留意198号的信息。真到了最后关头，下手去抢前来集合的考生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最终说服自己妥协，酷拉皮卡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杰不多时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指了他辨认出的特殊气味传来的方向。
四人立即动身。
行至水潭，穿过草地，傍晚时分，一行终于到达一处地势较低的坡地，丛丛树木之中，那个从树根处隆起的半圆形洞穴分外显眼。
雷欧力率先到洞口试探了一番，确认并无陷阱之后，返回来拿走自己的手提箱。
“我先进去看看，在我说可以之前你们都别进来啊。”
“三十分钟。”酷拉皮卡不为所动，“过了三十分钟还没有联系的话，我们就进去。”
“嗯！”小杰附和，泽拉苗也跟着点头。
雷欧力严肃地反驳：“不行。那样的话就由你们自己回出发地点。”
“那可不行，既然已经结成同盟，怎么可以见死不救！”酷拉看雷欧力这态度就知道，等会要是遇到什么困境他都会一个人去硬扛，因此并不退让。
“那同盟的事就作废吧！”雷欧力铁了心似的，马上就翻脸不认账了，“虽然你们帮了我，我这样做很任性，但从现在开始我要一个人继续下去！”
“我不要。”小杰打断他，似乎也有些生气了，“是我们自己决定要留下来的，这样你就没有意见了吧！”
小杰和酷拉皮卡皆是一脸坚定绝不动摇，雷欧力表情略微松动，却还是不死心地转头去吓唬泽拉苗。
“那个洞穴那么黑，什么蛇虫鼠蚁都有可能出现，说不定连怨灵啊妖怪啊什么的都会在你背后看着你呢！”
泽拉苗怔怔地看着雷欧力张牙舞爪的模样，头顶噔噔噔噔冒出一溜的问号，像是不懂他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个，片刻突然瞪大眼仿佛明白了过来。
在雷欧力以为她是害怕了，想借口让酷拉他们留下来照顾泽拉苗的时候，面前的少女突然举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不怕……我可以保护你。”
“不是这样！！而且你丫哪来的自信啊！！！”
雷欧力挫败地捂了下脸，从喉咙里发出个懊恼的单字音，完全败给了他们。他不爽地搔搔头，一手插入裤兜，满脸不耐：“随便你们吧！”掏出照明用的打火机，转身把手提箱随手往后一扔。
“——交给你们保管了。”
小杰接住手提箱，与两人相视一笑。
夕阳斜落，暮色四合。
长得像兔子又像老鼠的小动物藏在树根间瞅着他们，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泽拉苗蹲在地上，有些茫然的与他们隔空对瞅，不过她可不敢发出声音打扰那两个忧心忡忡的人。虽然她也很想现在就进去找鹏兹，但在三十分钟过去之前，是雷欧力一个人的战斗。
她相信着她的同伴。
晚霞给周遭的景物泼上一层靓丽的橘粉色，三个人却都无心欣赏，眼睛俱都一瞬不瞬的紧盯着漆黑的洞口，不错过任何一点可能代表着危险的动静。
在快要到达约定好的三十分钟时，几人已经要按耐不住了，这时，突闻山洞内爆发出雷欧力声嘶力竭的大喊——
“小杰！酷拉皮卡！泽拉苗你们都别进来！！”
三人身形一震，瞬间冲进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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