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尽燃》/步莲敛
2019.4.19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一章
晚上10:40，许多年轻人窝在被窝玩手机的时候，江泉市局审讯室的灯也才刚刚亮起。
“刀不是我的，我是被冤枉的。”
-
“名字。”
“乔音。”
“多大了。”
“离23还差一个月零三天。”
闻言，始终没开口的男警官眼底隐隐波动，又很快压下。他清俊精致的面容上一片淡漠，右手落在椅子上轻轻敲着，虽没开口，却无形中给人一股压力，让犯罪嫌疑人慌张无措起来。
可惜乔音不吃这套。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的脸上，见他看来，她反而勾了勾唇角，笑眯眯冲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警察同志。”
语气自然得像多年不见的故友，可把询问她的小林同志给吓得不清，他偏头看了看秦息，小声道，“老大，还继续审吗？”
秦息看着乔音无比放松的神情，轻点点头，得到老大的指示，小林轻咳两声，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三张照片，摆在她面前，“你先看一下。”
乔音垂眸，一一看过去。
第一张照片，是个穿着肥大校服的女生，她面容尽毁，上半身浸染的血迹几乎让人辨不出校服原本的颜色，徒留一双大而惊恐的双眼，不甘望向半空。
第二张照片，是个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生，她面部尽毁，双眼被挖，脸上几乎无一块完好之处。大红裙摆徐徐铺展在地上，她整个人如置身于血海。
如果说，前两张照片让乔音感到心疼和惋惜，那么这第三张照片，就实实在在让她有了情绪。
第三张照片上的女生，上身穿着黑色露脐装，下身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超短裤，外面又套了件红色格子的长衬衫。她头发糟乱，奄奄一息靠在墙上。
许是女生服装颜色偏深，从照片上看，她身上的血并不如第两人明显，然而任谁看到，都会相信她当时一定在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可惜好巧不巧，乔音就是目睹第三个女生挣扎着喊救命的路人，兼最大嫌疑人。
乔音放下照片，神色平静:“看完了。”
小林:“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只见过第三张照片上的女生，”乔音直视前方，声音坚定道，“半小时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但前两个女生，我不认识，也从没见过。”
小林提笔记录下来，他接着问:“在晚上9:50到10:10的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
“我在家里码字。”
见小林诧异地瞪大双眼，乔音解释:“哦，忘记说了，我是一名网文作者。”
秦息抬眸望来，“写的什么类型？”
乔音:“悬疑，推理，爱情。”
秦息轻嗯一声，移开了手，眼底情绪莫名。
小林迅速提笔记下，他对着笔记本上提前做好的功课，接着询问:“乔音，根据你邻居反映，你才搬来五天，而在这之前，盛安湾小区已经发生过两起持刀杀人案，如果再加上今晚没成功的这起，那就是第三起。”
“按理来说，一个正常人在网上看到关于它的报道后，近期之内应该不会选择住进这片小区。”
小林话没说完，乔音却听明白了他的问题，她大大方方承认。
“我是看到过关于它的报道。”
秦息似乎是没预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有些诧异地向她望来。
“但我想啊，”乔音身子往前倾了倾，“我们国家有这么多时刻待命，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同志，我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她音色清朗，话音里是藏不住的自豪。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往秦息的方向瞥了一眼，托起下巴，笑着反问道:“警察同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回答她的自然是无言的沉默。
反倒是她对警察这份职业的信任和认可，让小林对她的印象，蹭蹭上升了好几个度。
小林低头看笔记本，但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奇怪的问题，他极快瞥了自家老大一眼，见秦息没阻拦，他才开口问:“乔音，七天前，你在哪里？”
“这事儿应该跟这个案件无关吧？”
小林听了她的话，有些犹豫起来。其实他也弄不明白队长是怎么想的。
按理说，乔音才搬来盛安湾五天，哪怕她与今晚这起杀人未遂案有关，那在她搬来之前发生的两起案子，又该如何解释。况且他有种强烈的直觉，乔音不会是凶手。
当然，小林同志绝不会承认，这是在乔音长得好看，又瞧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基础上建立的。
“不过也不是不能说，”乔音慢慢笑起来，她抬了抬下巴，瞧着秦息，娓娓道来道:“七天前，我正好在西藏旅游，当时你家老大也在，他可以为我作证。”
说着，她拖长音调，有些意味深长道:“而且我还记得当天晚上，我们近距离地接触了好……”
秦息眼眸微眯，猛的侧头朝她望去，她仿佛才意识到当前所处环境，一骨碌将脖子缩回，识趣地不说话了。
乔音出门出得急，随意在睡衣外面套了件黑色长风衣，就匆匆出了门。黑与白的冲撞，让她脸上看上去有些苍白，融合着右眼眼尾那点若隐若现的泪痣，灯光打下，整个人妖冶又干净。
况且她说上面那些话的时候，任谁都能瞧出她眼里的真挚。
乔音这份太过真实的真情流露，不止让小林真正怀疑起她和自家老大的关系，就连静静坐在一旁的秦息都忍不住晃了晃神。
若不是秦息神智清楚，再三确定他没被相亲、没被逼婚、没失忆、没做白日梦，就连他都险些信了。
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曾经真的跟他有过……那么一段。
他压下眼底不断翻涌而上的情绪，凝神望去，乔音就随意靠在椅背上，她神态自若，表情放松，整个人尤其镇静。
——前提是能忽略她额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和僵了半天没动的双腿。
乔音坦荡接受二人的打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居然破天荒地看到秦息勾唇笑了笑，等她再次看去时，他却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清冷模样，只冷冷盯着她。
她撇撇嘴，偏开了头，秦息和小林也没再提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座沉闷压抑的小房间变得越发压抑起来，静得人心里发慌。
乔音勉强挪动了下双脚，她缓缓闭上眼睛，待熬过那一阵酸麻后，她率先打破沉默:“警察同志。”
她慢慢坐直身子，看向明显可以做主放人的秦息，她眉目肃然，一字一句，声音坚定道:“刀不是我的，我是被冤枉的。”
秦息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意外她会这样说，乔音努力平缓着心绪，听他声音沉稳，似承诺般的安慰她道:“那你就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我。”
“只要你不是凶手，我一定放你离走。”
乔音绷了这么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感激应了声“好”。
秦息侧头，淡淡叮嘱小林:“等下好好记，别落下重点。”
小林愣了愣，顿时恍然大悟，明白过来秦息的用意。无论乔音与秦息关系如何，也无论乔音是不是真是作案凶手。她身为最先发现受害者的人，一定对案发.情况有不少了解。
可人在高度紧张和心里有鬼时，要么胡言乱语，逻辑不清，要么拒绝回答，抵死不认。
有的嫌疑人需要恩威并施，告诉他们利弊所在，有的嫌疑人需要让他们自己真正冷静下来，主动交代。乔音显然属于后者。
小林才来警队不久，但他也清楚，讯问犯罪嫌疑人时，最棘手的情况就是，警方既找不到证据，嫌疑人又不肯开口，生生让案子陷入僵局，找不到突破口。
只有当犯罪嫌疑人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无罪时，警方才能从嫌疑人的言辞中找出漏洞，挑出有用信息。
想通后，小林猛的一拍脑门，他用力握紧笔，朝乔音激动道:“好了，开始吧！”
乔音下意识看了秦息一眼，他对她点了点头，于是在秦息鼓励探来的目光中，她一五一十详细道完。
这整件事的起因，还得从乔音发了一把善心说起。
一小时前，乔音正窝在家里码字，她先前在西藏玩了好一阵，这一玩，更新量就无可避免减了下来。
所以她回到江泉，处理完新房子的事，就一直窝在家里，没日没夜地开始存稿加更。
今天是她般进盛安湾小区的第五天。
她提交完更新，终于魂归现实时，时针已不知不觉划到了十点整。她合上电脑，打算来份堕落的炸鸡汉堡，可惜时间太晚，商家要么打烊，要么就得过一阵子才能送到。
纠结好久，她对食物的渴望终于战胜了心里的害怕，她穿上外套，拿起钥匙和手机，出了家门。
搬来前，她已经听说了小区发生的命案。
趁着白天人多，她还特地研究了这一带的商铺和路灯的分布。
她沿着一早计划的路线走，从她楼下到最近的一家小卖部，她需要途径一条夹在房屋与高墙之间的小道，这里路灯照不进来，很容易出事。
今天恰好是继国庆假后，第一天上班，晚风吹来，楼下安静异常，甚至于连外面马路上的行人都很难看到一个。
于是她加快脚步，小跑着进了小卖部。
她搓搓手，跟老板娘唐姐寒暄几句，买了热乎的茶叶蛋和热狗，拎着一小袋垃圾食品，在唐姐的再三叮嘱下，她提步往外走去。
兴许是小卖部的灯光太过温暖，乔音出来没几步，便觉得路灯黯淡，风势比来时又大了许多，一整条林荫道下，竟无一人走过，让人无端心慌起来。
她想起昨天看过的天气预报，说是近几天气温会大幅度下降，夜间还可能会下一阵子小雨。
顾不得悬在心头的恐惧，她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小卖部，像是有了底气似的，她系紧风衣，快速打开手电筒，大步迈开。
结果就在她一步步靠近她最担心的那条小道时，她突然听到一阵艰难发出的求救声，和刀子捅入人体，又狠狠抽出的变态声音。
电光火石间，她关闭了手电筒，勉强辨清前面情况，是一高一矮两个人。
长夜漆黑，小道尽头，高个子的右手，一下又一下地重复着抬起又落下的动作，风里飘来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几乎同一时刻，高个子也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他猛的回头。
两人目光对上，乔音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下来。
顷刻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她迅速罩上风衣自带的帽子，一手挡住脸，一手打开手机，轻轻一划贴近耳边，看着凶手，用刻意加粗后的声音冷静汇报:“报告队长，凶手已出现，凶手已出现，请速速下楼。”
生生让朝她走来的凶手慌张扔刀，半路转了个方向，往小区里面跑走了。
她侥幸逃过一劫，指尖发颤，塑料袋里的垃圾食品散落了一地。
还是前方传来的微弱求救声唤回了乔音的意识，“救命、救救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好不好，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倘若乔音一早能预料到她这份失了心智的善意之举，会为她带来后面这许多麻烦，她一定会在报警之后，就离地上那人远远的。
而不是动了恻隐之心，向受害者慢慢走近，鼓励对方再坚持一阵。
乔音蹲在受害者身旁，中间隔着小段距离，兴许是乔音阻拦得及时，受害者虽然身中数刀，却没有伤及重要部位，并且受害者的求生欲很强。
似乎是怕乔音抛下她不管，受害者伸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乔音裤脚，央求乔音陪她说说话。
从声音上听，受害者年纪不大，估摸着还在读高中，见乔音帮忙报警，她还向乔音道了好几声谢谢。
这说明受害者还实实在在活着。
乔音强忍着地上飘来的血腥味，没推开受害者的手。
受害者虽然还活着，可她受到的惊吓太大，说来说去，她也只是那反反复复的“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我不想死”这几句话。
乔音很难问出受害者的个人信息。
好在没过多久，乔音便听到了由远及近、越发响亮的警笛声，为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浪费，她打算到小区门口看看，为警察引路。
于是她微微低头，宽慰受害者道:“警察马上就到了，你先松下手，我去外面接他们。”
受害者背靠着墙，微微喘息着，听到乔音的话，她艰难点了下头。
然而就在乔音起身之际，原本是要松手的受害者，竟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凶手扔的刀，电光火石间，受害者一把将刀塞到乔音手里。
乔音当场傻眼，所幸她迅速反应过来，将刀子甩开。
伴随着刀子落地发出的“哐当”声响，警笛声贴至耳畔。
她回头望去，层层叠加的警车灯光毫无征兆地打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照着她满手血迹。
(https://www.uxiaoshuo.cc/284/284514/1503185.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