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缘起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柳永《望海潮》
南宋祝穆《方舆胜览》、吴自牧《梦粱录》记载，傍近西湖及湖中有十景，景目为平湖秋月、苏堤春晓、断桥残雪、雷峰夕照、南屏晚钟、曲苑风荷、花港观鱼、柳浪闻莺、三潭印月、两峰插云。
打着油纸伞，娉婷袅娜站在断桥上的白肃却没有察觉到诗文古画中那个绝美西子湖到底好看在哪里。
入目望去，摩肩擦踵都是人。
什么断桥、白堤、苏堤，什么小瀛洲、湖心亭、阮公墩。
在西湖边上只要是能走路的地方，站的全部都是人！
捏了捏眉心，白肃叹了口气。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应在周末来西湖啊。
景色瞧不见，只有人挤人。
罢了，这里是西湖，属于白素贞。
“就算是永州，在历经千年之后，也不会保住原本的样貌吧。”
“雷峰塔，哎，不去也罢。”
神色黯然，白肃穿过人群独自走到南岸密林中。
收起路边小贩那买来的油纸伞，白肃双手抱膝坐在一棵杨柳树下。
不知为何，在知道这个现实世界没有梦中小白存在的痕迹后，白肃反而心中烦闷起来。
她应该高兴来着。
这证明她不是为了小白而活，她就是她自己，这是属于她的世界。
难道是女人天生就多愁善感的原因？
白肃不懂女人心，她只是突然就莫名的委屈。
“该死，我受梦里小白的记忆影响了。”
伤感不过十分钟，白肃的直男之魂就立马反击成功。
“干，来西湖玩就是。
非要一样一样印证，卵用啊！
不是早知道这世界和梦里不一样了吗？
再说，西湖也好永州也好，谁能保持一千多年前完整的样貌？”
鄙视了一下自己，白肃将某种不该属于自己的愁绪藏入心底，拍拍屁股就往雷峰塔的方向走去。
来都来了，不游玩一下多可惜。
而就在白肃走后没多久，不远处一个戴着白色遮阳帽背着蓝色双肩包的微胖男人正难以置信的翻看着自己照相机刚刚拍到的几张照片。
“赵，赵霁，快来看啊！”
赵霁正拿着相机拍摄西湖美景回去做参考素材，听到黄家康的呼唤后赶忙跑了过来。
“怎么了，有了构图的新发现？”
赵霁右脸长了一颗痣，比黄家康略瘦，两人是一部已经启动的动画电影导演，今天带着团队来西湖拍一些景色构图的参考图片。
“不，不是，你快来看。”
黄家康把相机摆在赵霁面前道：“你看这个人！”
照片拍的很好，西湖美景，微风抚柳，有女一人，宛若……宛若女主角！！！
“等一下，这不是小白吗！”
赵霁浑身汗毛陡然竖起。
虽然只有侧颜，还要将相片放大，但是赵霁知道那就是小白，一个只存在于二次元，由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少女白素贞。
“这，这，难道说是巧合？”
人物造型是这个项目重中之中，他们花了大量时间去调硏包括对晚唐时期和时下年轻人的喜好分析，设计出他们认为最美的少女白素贞。
而由他们创造出来的完美少女白素贞，那双蛇妖独有的眼睛几乎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之中。
黄赵两人面面相觑，这也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难不成会是二次元人物成精，从电脑里跳了出来？
“像，真的好像。
特别是那双眼睛，清纯之余不失妖媚。”
“等一下！”
赵霁突然扬起眉头看向黄家康。
“老黄，你丫是不是P一张照片出来故意整我？
还是想好了以后等电影上映了拿出来炒作？”
“放屁！我是那种人吗？
再说宣发又不是我定，炒作起什么效果我都不知道，我操这心干嘛。”
黄家康气的脸通红，虽然平时有开小玩笑什么的，但这是他亲眼所见。
“你看，后面还有好几张，你要是不信，我们打个赌。
我去把她找出来，到时候真人摆在你面前，你得叫我舅舅。”
赵霁挠挠头，他是挺不信的，但这几张照片拍的没问题，有没有P过他能看不出来？
但是他的确不信会有和小白长的如此相似的真人，不化妆不PS想要有那双蛇妖眼？做梦吧！
“打赌就打赌，走，咱们一起去找，没找到就算。如果找到这个妹子长的不像，我下季度的早饭你包。”
“没问题，我们走。”
两人和团队说了一声，带了团队里两三个人揣着相机往雷峰塔走去，万一没找到人，工作还是要做的。
白肃并不知道身后跟的两个人与小白有什么渊源。
但是来到雷峰塔下后抬眼的一刹那，脑袋轰的就炸开了，瞬间天塌地陷。
“这里，这里……”
伸手想要触摸高挂在塔檐下的铃铛，梦中永州城外的寺庙，就是这个模样。
“阿宣，我们就分开吧。”
“你是人，我是妖，有些事，记得不如忘了好。”
“天地有规矩，有很多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有些事情记得不如忘的好。”
梦中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白肃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喉咙里却犹如被堵住一般，怎么也吐不出字来。
失魂落魄，白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雷峰塔，当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塔最顶那层，眺望着远方。
“那里不是永州城。”
“这是雷峰塔，不，这不是雷峰塔。雷峰塔早就毁了，这塔是后来新建的！
没有阿宣，没有小青，我也不是小白！
假的，都是假的！”
咬紧嘴唇，白肃转身离开。
她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怀疑世界。
梦与现世割裂，却又有着藕丝般连续，她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存在。
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
亦或是特有用心的非凡存在塑造的玩具？
努力塑造的乐观心态崩塌，白肃游走在崩坏边缘。
黄家康与赵霁终究没能完成赌约。
游玩的人流太大了，又有工作在身。
没能找到白肃后就安心留在雷峰塔拍摄各种图片资料。
他们决定将雷峰塔的造型应用在电影中，不过佛塔不是在西湖边。
而是在一个叫做永州城的城外。
他们的电影叫做——《白蛇：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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