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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酒醉


  桓温的手臂放在被褥外,长指如玉,微微弯曲着。这双手,曾提过点石成金的笔,也握过血溅三尺的剑,秦安歌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便迅速缩了回去,只觉触感微凉,稍微有些坚硬的老茧,她看了眼被桓温掀开的被角,大片个背部都露在外面,夜风寒凉,他伤势又尚未痊愈,若着凉了就不好了。她于是掂起脚尖,弓着腰,一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提起被角,小心翼翼地盖在他的背上。

  “婉缨姑娘。”

  桓温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没有惊讶,也全无往日的冷傲和拒人千里,只是有点懵懵地,像是梦呓一般柔软而温情。

  秦安歌反倒被吓了一跳,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那支撑着身体重量的手臂突然一软,不偏不倚,刚好跌倒在桓温胸前。

  桓温闷哼了一声,也有些愕然与她对视一眼。两人鼻尖都快要碰到鼻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秦安歌当即弹簧般跳起,连忙转身逃开。

  可桓温却先她一步,伸出修长的手臂,一手轻轻一带,便将她再次揽入怀中。

  秦安歌的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节奏强劲却令她有些晕眩。

  “还是你最好。”桓温轻轻叹道,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浑身像个火炉,炙热无比,一种男性特有的气息萦绕在秦安歌鼻尖,这种感觉与小时候两人的相处截然不同。

  “我知道,他们都离我远远的,怕被我牵连,一朝得势千人捧,一夕失落万人踩,我现在的处境艰难,也只有你陪着我……”

  桓温语调委屈,像是个小孩在向最亲的人诉苦,这与往日冰冷坚毅的他差距太大,往常的他,无论遇到多大险阻,多少质疑,都从不会倾吐半个字,也不愿再任何人面前露出一副失落的模样。可现下他搂着秦安歌,絮絮叨叨说着心中不如意,里里外外,甚至连气候饮食上的不如意,都一一与她说了个遍。

  “我不喜欢京都的天气,风沙太大,可相比荆州连绵不绝的雨季,我情缘被风沙吹干……还有,府里新厨子做的糖糕,一点都不甜,糖糕……糖糕,没有甜味怎担得起这名字?喏,像是我没银子买蜜似的。”

  秦安歌弓着个腰,被桓温抱着都有些腿麻了,又不敢乱动怕他有什么不轨的动作,于是僵直着身子,回道:“你不是说不喜甜食么。”

  “谁说的?我最喜欢甜食了,特别是小时候吃过的桂花糖糕,那叫一个香甜……”

  “我喜欢看田地里那一望无际的累累麦田,喜欢闻满城的桂花香,喜欢你吟诵的那首渔歌傲……”

  桓温又开始欢欣雀跃地细数他喜欢的东西,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秦安歌偷偷抬头看他一眼,只见他眼睫低垂,脸色微红,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我还喜欢……你……”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突然凑近秦安歌,便似要往她的唇上亲下去。

  秦安歌下意识地扭头,仓促间,桓温只亲到了她的脸颊,鼻间沁入一缕花瓣的香甜气息,令他沉醉不已。秦安歌顺势推开他,哪知他竟如棉絮般轻轻一推便倒,头撞到床榻边的雕栏上,又转了个身,嘭地一声,人便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床榻上。

  这一倒,便将秦安歌唬得面如土色,连忙去探他的鼻息。

  却发现,他呼吸如常,只是睡着过去了。

  原来,他的酒还没醒。

  俗话说酒品如人品,像他这般撒起酒疯还断断续续的,还真是少有。

  秦安歌揉了揉被他抱得有些僵硬的肩膀,又站起来伸了伸腿,想起方才桓温说过的话,不禁心头一暖。

  这些日子,他们彼此疏离,充满猜忌,甚至关系有些敌对,她有时会忍不住怀疑:是否那个曾经的桓温,早已被世事无常而泯灭了模样?现如今的桓温,只是浸淫在尔虞我诈,贪恋权势的一个奸诈之徒罢了。

  但经过这一事,她总算知道了,那个温润如玉的桓哥哥还在他心里,只是他不愿轻易示人罢了。

  她瘪了瘪嘴,有些拿这位故作姿态的“大人”没辙,但内心却是无比欢喜的,只觉满心萦绕着温情蜜意,女人一旦温柔起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为心爱的人,做一顿美食。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想到,方才桓温提起的桂花糕。

  小时候,因为太喜欢吃府上的桂花糕,嫁入相府后,日子又过于无聊,于是特意学了做法,她的厨艺的确不精,但这糕点她还是依稀记得做法的。

  趁着月光清冽,她偷摸进厨房,点起一盏微弱的烛火,开始忙碌起来……

  当秦安歌兴冲冲端着热腾腾的糕点和一碗解酒汤药回到桓温的居室时,桓温正好坐在床边,皱着眉头,满脸愠色,歪着头,揉着有些红肿的额头。

  桓温看见她进来,明显有些讶异,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满脸疑惑问道:“这是?”

  “你不是说想吃桂花糕么?尝尝吧。”

  秦安歌走进他身边,伸手要扶他起来,眼神掠过他的脸,与他对视一眼,才发觉此时他目光清亮,炯炯有神,脸上醉意已尽然退却,又回到了往日那个不近人情的桓大人。

  她不禁倒抽一口寒气,方才还满口胡话的,怎地这般快,酒就醒了?

  明明方才是他占了自己便宜,可看他现在这神情,反倒似自己轻薄了他似的,她有口难辩,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不等他诘问,她便自己解释起来:“昨晚你醉了,我不过好心照顾一二。”

  “好心?”桓温闷闷重复道,转头白了她一眼,手依旧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脑袋,径直站起身,看了眼桌上的食物,道:“端走吧,我不喜甜。”

  ……

  秦安歌暗暗腹诽:人说酒醉吐真言,可他却是个口是心非的,难道他这辈子都要这般戴着虚伪的面具过活么,不成,今个儿她偏要治治他这怪癖。

  “可是昨晚,大人明明说喜欢甜食,还说最爱的便是这桂花糕。”秦安歌理直气壮道。

  桓温呲了一声,觉得此女子似要立意给自己好看,他刚刚醒来,也不太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女子怎会在自己房中,又不好贸贸然发问,显得失去底气一般,只好闷不做声,这更加令自己郁闷。

  他仔细瞧了瞧秦安歌端来的吃食,不禁又皱了皱眉头,想了片刻,转身勉强弯了弯嘴角,笑道:“多谢姑娘美意,我看婉缨姑娘有些疲倦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既然桓温醒了,两人独处一室的确有些不妥,未免彼此尴尬,秦安歌也觉得此时离开比较好,于是微微行礼,转身退下,可是还没走出房门,却好巧不巧地撞见了提着茶水走来的赵无恙。

  “这……这……家主……她……是怎么回事?”

  赵无恙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没等桓温回答,他又发现桌上的一堆吃食,他径直端起那碗解酒汤闻了闻,啪地重重放下陶碗,碗中的汤水飞溅出来,洒得一桌子都是。他怒目圆瞪,手指着秦安歌喝到:“刺杀的事还没了结,你又变着法□□家主,然后给他下毒?”

  “家主,她是否已得手?这药你当真喝下了……我这就找医者给你瞧瞧。”赵无恙火急火燎地,在他的脑袋瓜子里,桓温和秦安歌这两人,俨然已发生一场大戏。

  桓温也被这赵无恙的联想能力惊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无可奈何地坐到离他最近的八仙椅上,坐下去的那一刻还不忘深深叹了口气。这一醉醒来,脑袋还是懵懵的,就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的事,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秦安歌更是气得都要哭了,忙活了一个晚上的成果,竟被人说成是毒药,她连忙拉住赵无恙,瞪着双杏眼,满脸通红,道:“你为何胡乱污蔑我,这是我为大人做的解酒汤,哪里是什么毒药。”

  赵无恙有些不信,又端起来闻了闻,顿时龇牙咧嘴道:“这么怪异的味道,若是解酒汤,你喝给我看。”

  秦安歌气不过,接过陶碗,当着他们的面喝了一大口。

  哪知,这味道入口酸涩无比,还带着些许苦涩,实在难以下咽,她忍住不适,用力咽了咽,可抑制不住一阵反胃,又统统吐了出来。

  “哎呀,烧糊了……”

  桓温起先努力抑制着笑意,可见她扶在墙角,苦着脸吐着舌头,扑哧一声破了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而赵无恙见秦安歌这般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们……”秦安歌从未如此觉得丢脸过,她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逃一般地跑开了,身后是连绵不绝的欢声笑语……

  “往后,切不可让她再进入厨房重地了。”笑过之后,桓温叮嘱道。

  “是,这我明白。”赵无恙点点头,神色收了收,有几分严肃道:“虽然这回她并未下毒,但始终是她的嫌疑最大,不可不防。”

  桓温摇摇头,笑笑:“不,我只是怕她烧了我的府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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