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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生火


  桓家老宅本不是大户,自然不如豪门世家那般规矩严苛,下人奴婢办事懒散、不尽心都是常有的是,说到底还是给的银钱不够多的缘故。桓温心知这厨房的厨子根本不是病了,定是偷跑出去玩乐享受了,只是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里是廖氏掌家,管制下人的事情,还是留給廖氏为好。

  “料你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桓温淡淡撇了秦安歌一眼,示意侍卫前面带路。

  然后,他起身悠悠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秦安歌知道桓温向来先礼后兵,他既然让她出来,若她不做什么过分的事,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于是便大大方方跟着侍卫,走向桓府厨房。

  圣人云:君子远庖厨。其实,她秦安歌生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所知的一些烹饪知识,也只是听闻身边的丫鬟偶尔提起罢了,一切都停留在理论,从未实践过,当她走进这间其貌不扬的厨房时,心里顿时犯了难。

  桓温走在她身后,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秦安歌向来害怕他这一言不发的样子,因为他不说话时,双眼晶亮幽深,犹如月光下汩汩流淌的深渊溪水,看得让人迷惑,却始终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嗯……做什么好呢?”秦安歌在厨房晃荡了一圈,却也不知该怎么开始,桓温冷冷的注视更令她慌张,此时她心里后悔万分,方才就不该逞强,提出这么个要求。

  “我以为,婉缨姑娘该先生火。”

  远远坐着的那位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

  秦安歌频频点头,极其赞同道:“大人所言极是。”

  经此一点拨,她顿时开窍,卷起衣袖开始大干一场了。

  月光下,她一身青色纱裙逶迤一地,腰间一条丝带将身段勾勒得婀娜多姿,肌肤晶莹,发丝黑亮,若此时在树下轻歌曼舞一曲,那便一幅极美的仙子下凡图,任何一个男子恐怕都无法抵御这样的惊心动魄。桓温端坐一旁,暗自遐想着,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了。

  可遗憾的是,实际上此时的秦安歌正蹲在灶台前,努力研究着如何把房子烧着。

  ……

  谁能告诉她,这看似其貌不扬的烧火棍和打火石,为何在她手上就失去了用处?她猫在灶台前已经折腾了半炷香的功夫,除了弄得满屋子烟熏火燎,依旧看不到半点火苗的出现。

  “咳咳,婉缨姑娘当真是要害死我,刺杀不行,就换火熏么?”桓温捂着嘴,依旧咳嗽不已,呛人的烟哪是捂的住的。

  “可不是么,大人怎地如此聪慧?”秦安歌被这灶台弄得异常挫败,泄愤地将一根柴木扔进满是黑烟的炉灶里,拍了拍手,失了往日的贤淑与从容,像个赖皮猴子般没脸没皮地说道。

  “大人仪表堂堂,又聪慧过人,婉缨想与大人共赴黄泉,说不准来生还能结个姻缘呢。”她眨眨眼,讥诮道。

  桓温单手捂住口鼻,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他当然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恼羞成怒,眼看着这丫头双眼被熏的泪流满面,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着个嘴、垂头丧气的往那根本生不出火的灶台里堆柴火,却还不忘冲他发点小脾气,这样子,倒令他觉得颇为有趣。

  “原来还是个蛇蝎心肠。只是……且不说下辈子能不能结姻缘,就凭现下这幅尊容,估计就得把我吓跑了。”桓温眉眼含着笑意,调侃道。

  “对,大人就把我当作彪悍粗妇,还是抬举我了呢,你也别笑了,我就是不会生这劳什子火了,怎地?”秦安歌一赌气,干脆拍拍手,起身站起走到窗边,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心情很是低落,不仅是因为她在桓温面前丢了脸,她此刻真是饿得肚子一阵打鼓,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事情了。

  桓温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并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道:“擦擦吧,快成花猫了。”

  秦安歌对着水缸中水的倒影,依稀看见自己脸上沾上了点点黑灰,定是方才生火时不小心弄上的。

  “婉缨姑娘貌若天仙,在我桓府门客中,论长相也算得上首屈一指,可为何我每每见到的,却总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呢。”

  上一次被慕容端掳走,她是憔悴不堪,满身泥水。这一次将她带到厨房,她又一脸锅灰……

  桓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情却莫名的舒畅,开始蹲在灶台前,亲手准备生火。

  他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精于此道的,不一会儿熊熊火苗便腾地燃烧起来,他在锅中放入了些大米,在加上适量的水,便一边搅拌一边熬煮,不一会儿,一锅喷香的白粥盛到了秦安歌的面前,就上厨房腌制好的咸菜,味道清淡爽口,刚好暖胃。

  “以前在军营待过一段时日,那时候身在边境,条件艰苦,最大的体会便是无论地位高低,身份悬殊,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他淡淡回忆道。

  秦安歌一边喝着白粥,一边抬眼偷偷瞟他,此刻的他温暖富有人情味,这才像是曾经的那个桓哥哥嘛。

  “所以,大人是打算给我做顿好的,然后就送我上路么?”她瘪了瘪嘴,夹了块腌黄瓜嚼了会儿,又补一刀道:“可是大人所做的,也不算好吃啊……”

  许是夜色浓郁,令人有一丝放松和慵懒,桓温单手支着头,要笑不笑道:“你还要赌气到什么时候?”

  “你不会做饭,也貌似不能怪到在下身上吧。要怪也只能怪你父母对你没有尽到教导之责,身为女子不懂这些,将来如何侍奉夫君呢?”

  “大人不是都会么?”秦安歌随口反驳,却发现桓温眼神幽幽朝她看来,清冷中带着一丝玩味,秦安歌知道自己失言了,尴尬不已,连忙低头像个受挫的小孩,默默吃着碗里的白粥。

  不得不说,人在饥饿的时候吃的东西是最好吃的,她生平品尝过的珍馐美食,都抵不过面前的这一晚温热浓稠的白粥,不一会儿吃饱喝足,顿觉精神抖擞了,觉得此时若桓温将她一刀处置了,也没什么遗憾地了,于是壮着胆子问桓温道:“大人是否真觉得,我就是奸细?”

  “你不是么?”桓温微微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问道。他承认,自己对此事还有些疑虑,虽然面前的女子有诸多疑点,可他凭直觉认为,她似乎并不是要加害与他的人。

  “是,我是,我是大奸大恶的坏人。虽然明明可以逃离却没有走,但大人认定的事,必定就是对的,反正即便没有真凭实据,大人要处置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桓温眸光渐渐转暗,越发深邃寂寥,他走到秦安歌身边伸出手,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以示警戒,这女子在他面前,越来越嚣张跋扈,像个不受管束的野马,他若不好好加以管束,日后岂不是要骑到他的鼻子上?

  只是,当触碰她温热的肌肤时,突然心生一悸,像是摄了魂,大脑有一刻的空白,然后才渐渐恢复知觉。他当然不会让秦安歌看出这一切,连忙转身,背对着她道:“我送你回去罢。”

  ……

  月朦胧,鸟依还,夜风缱绻。

  秦安歌与桓温走在花园小路中,任星光点点洒在身上,彼此默默无语。秦安歌低着头走在前面,两手抓着帕子,有些心事重重。桓温默默跟在她身后,轻轻踏着她的影子,从他的位置可以看见那一抹光洁的玉颈,低垂着的弧度令人心醉,就在此时,风轻轻吹起她的衣袖,他伸出手,轻轻覆上那一抹飘扬的影子,转瞬间,又立即放下,只定定看着那抹俏丽的身影,微微蹙起眉头。

  这一夜,千里之外的京都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个本该寂静的雨夜,皇城内外却分外喧嚣嘈杂。上至三朝重臣,皇亲贵胄,下至文武百官,皆脚步慌乱,踩着雨屐,撑着油纸伞,在厚厚的雨帘内穿行,城内忽然出现许多军队,从四面八方向京都涌来,将士铁甲铮铮,骑着高头大马在街巷中狂奔,来往马匹溅起朵朵水花,搅得人无法好梦。

  当朝天子一心向道,无心政务,已宣布退位,潜心修道。由不满三岁的太子易继承大统,鉴于太子年幼,便有太后垂帘听政,会稽王殷洁辅政,加封晋公,受九锡殊礼。

  殷洁乃是太后的亲兄长,由他辅政,实际上便意味着江山社稷,统统落入殷家之手。

  殷家乃当朝世家,与姜家渊源颇深,经此变故,殷、姜二家将权势滔天,无人能及。

  吏部尚书何充连夜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至桓温手中,信中除了说明当朝局势外,还有二字落在不起眼之处,寥寥几笔,却耐人寻味。

  这二字便是——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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