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三十二 杜海妹上山（上）

　　观风寨“两会”后，小谢回县又找了钟明亮、县委车队司机了解座谈，他甚至跑到省城找了蓝文德、蓝兴旺、雷恒水、雷豹采访。他利用春节休假时间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关于观风寨调研的反调研》，没公开发表，直接寄给省委组织部长杜海妹。杜海妹是山海县第一任扶贫工作队队长，后历任县长、县委书记、副市长、市长、副省长，直至省委组织部长。尤唯实就是她在北京面试时，说服许多部委人事干部后力争招聘来的，让他在山海县挂职当副县长磨炼锻炼他。对小谢这篇文章，杜海妹没有作任何倾向性提示，她只是提议在省委组织部内部调研刊物上发表。《观风寨调研的反调研》着重指出组织这样调研的方法论问题，这些方法论问题主要是：1、先有看法结论，再下基层调研；2、用普遍性的认识去套基层实践中特殊性的临时性出现事物；3、目前有相当部分的干部不是知识的贫困，而是品性的贫困。而品性的贫困说错不是错，说罪不是罪，但影响党的工作。文章最后说，习总书记要求我们干部要做到“自我净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这“四个自我”是干部摆脱品性贫困的脱贫之道。

　　杜海妹的忧虑在更深一层。像小谢所反映的品性贫困干部如不改造好，继续留在党内，就会成为党内的“两面派”和“两面人”。

　　林翰海看到小谢的“反调研”一文，傻眼了，愣怔了，那里面说的许多事实都是他的所思，他的所为。特别他在观风寨夜宿时与钟明亮那段有关“安得网”股权以及华尔街、摩根斯坦利的话被不点名的引用。他血涌脑门，怒火中烧，胸如针扎，他大叫一声“钟明亮，你是叛徒……”想掏出早有准备的复方丹参滴丸、硝酸甘油片、阿司匹林也来不及，便昏厥在桌面上。还是秘书小谢闻声进来，招呼邻室干部，呼120，把他送上急救车。

　　林翰海确诊为局部心梗，住院休息。

　　小谢由此在全省组织系统干部中出了名。知情的干部见面开玩笑就说“被小谢反调研了么？”“没有啊，呵呵……”杜海妹听了也觉诙谐。她决定抽空到山海县看看尤唯实和小谢。

　　雷梅蕊在观风寨“两会”结束后，向村委会请了7天假，到安徽那个小县城和尤唯实完婚。婚礼不排场，办了5桌酒，请了尤家的亲朋好友，而雷梅蕊这边，只请了闺蜜黄红玉。婚礼后进洞房，（洞房是租用宾馆房间，因为社区正在拆迁，尤唯实父母是租过渡房居住的）。尤唯实母亲拖着黄红玉一起进洞房。她从提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玲珑剔透的玉镯子，对雷梅蕊说，这镯子是尤唯实奶奶给她的结婚礼物，现在她把镯子转送给雷梅蕊。据说这个镯子是尤家祖传下来的，是历经历史洗劫唯一的留下的祖传宝贝。尤唯实母亲对雷梅蕊说，刚才，你黄红玉大姐检验过，是真货，价值连城，你好好珍存，让你们的爱像这个玉镯那样纯洁坚贞，永不褪色。财宝本身没有阶级性，占有财宝的人有阶级性，现在我们都是中产阶级富人了，我们不会再争斗了，你放心戴着。尤唯实母亲亲自把玉镯子给雷梅蕊戴上。雷梅蕊从小长大从没见过如此珍贵的东西，她爱惜如命地抚摸着，感动得噙着热泪把尤唯实母亲抱住。尤唯实母亲本来不同意这门亲事，也难怪她，但经尤唯实父亲说服，现在同意了！雷梅蕊知道她肯定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黄红玉知道后曾说，这个女□□倒是很开明的，我见过很多街道干部都“左”得要命。从此，雷梅蕊无论白天黑夜，无论走到哪里，都戴着这只白玉镯。按她说法，戴着它，好像尤唯实父母、尤唯实永远在她身边。按黄红玉评估，这只白玉镯是少见的和田羊脂玉，拍卖起价起码1000万。雷梅蕊想，以后有了女儿，她也会把这玉镯传给女儿，让她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想起她的父母尤唯实和雷梅蕊。

　　正月初八，尤唯实和雷梅蕊告别父母回观风寨度蜜月。

　　尤唯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上了真正的农民生活。他通过雷梅蕊动员荒废了田地的村民用土地使用权投资入股，成立种植飞仙草合作社，被动员村民没有一个不同意。种飞仙草合作社成立了。白天，尤唯实整理村寨旁边荒芜的梯田，筑路、垒堰、修堤，把梯田修整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放上水，天空倒映，像一面面镜子，镶嵌在村寨四周。他打算与农林学院教授何谦合作，用人工栽培方式培育飞仙草，这些梯田就作为育床。这样人工天然培育和人工智能培育作比较，评出优劣。晚上，他就看书，上网。他最近对量子力学理论很感兴趣，世界上已形成了一股量子力学热，不学习就落后了。这方面，安幸之给他提供许多资料。生命的本质和人的精神，真地跟量子力学有关吗？人的灵魂真的存在吗？暗物质，暗能量，量子纠缠真地存在吗？世界被粒子撞乱了，哲学被粒子撞乱了，人的内心被粒子撞乱了！世界如此未知，人类如此愚昧，我们还有什么物事难以释怀？

　　观风寨几项小康建设目标，在县乡政府支持下，在尤唯实亲自参与下，在村支部、村委会领导下，很快地一项一项地实现。当然此中因为有了尤唯实的人缘人际关系，得到了不少的支持和赞助。尤唯实虽是博士，但不是书生，乡镇干部说，这个家伙够能乍呼，是个好干部，啊，不，是个新时代的农民！

　　一日，黄红玉打电话给雷梅蕊，说她和杜海妹同志会以私人朋友身份来看尤唯实，雷梅蕊高兴地跳了起来。

　　杜海妹和黄红玉来的那天风清气爽，艳阳高照，钟明亮、尤唯实、雷梅蕊、雷鹏到观风寨九曲十八弯下的停车场迎候。钟岳峰、孔在勇和小谢下车时，尤唯实热情地上前和他们紧紧握手，他心无任何芥蒂，表情坦然无羁。钟岳峰脸有愧色，但稍纵即逝。孔在勇则不咸不淡地在一旁微笑。小谢则隐藏不住自己的惊喜。不一会两辆车飞驶而来，前面一辆是桑塔纳，一个女大学生样子的姑娘开着，副驾上坐着杜海妹部长，另一辆是尤唯实、雷梅蕊熟悉的黄红玉大姐座驾，奔驰600，由黄红玉的驾驶员开着。杜海妹、黄红玉下车，大家上前热情地握手欢迎。当杜海妹握着雷梅蕊手时说了句“初步见面，请多关照。”大家笑了起来。杜海妹介绍她的女司机和黄红玉给众人。

　　“这个女司机是我女儿杜小泉，我们省医科大学大四学生，这位黄红玉，唯实、梅蕊、明亮、雷鹏认识，是他们合伙人，钟书、孔县你们不认识。”

　　欢迎的人一一和杜小泉、黄红玉握手，说着欢迎的话。当杜小泉握住尤唯实手时，上下专注地打量他一番，脸色羞赧，怦然心动。

　　“我叫杜部长坐我的车，她不坐，叫她女儿开车了，说到山海县要小心谨慎点，不然，会散布出违反八项规定的网传。”黄红玉大大咧咧笑着对钟岳峰说，“钟书记，听说上回唯实他们去调研，他们三个住了安德集团别墅，坐了安德集团的房车，受了批判？”

　　“哪有批判？”钟岳峰拉住尤唯实手问，“唯实，你说有批判吗？”

　　“没有，没有，是我们不注意，跟企业家没做到既亲又清。”尤唯实说。

　　“我今天就是要既亲又清。”杜海妹说。

　　杜海妹手机响，她示意了一下，走到一旁接电话。

　　“什么，有人找我，部队张主任，好，什么事？什么……”杜海妹一边听着手机，一边寻找尤唯实，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身上，“蓝厅长说要我出面才行，他就不行？……好的，好的，你让他们来，我在观风寨等。”

　　“杜部长，你是最了解我们山海，最关心我们山海的，你不要这样一来就使我们难堪哟。”钟岳峰迎向杜海妹说。

　　“不至于吧！黄红玉口快心直，说话没遮拦。他们上回去调研，作为副县级干部尤唯实是没严格按八项规定办，有不清不楚地方，也不是不能批评的。”杜海妹说着看了看钟岳峰，“他落选的原因不会全是因为这次调研吧？”

　　“哪里，哪里，是我没有做好工作。”钟岳峰说。

　　钟岳峰看着杜海妹，一时苦涩难言。杜海妹知道他内心有愧，不再追问。

　　“今天纯粹来玩，看老朋友，看新朋友，上观风寨不谈调研事，落选事，还有那个极端利己主义者事！”杜海妹一挥手说，“上车！”

　　钟岳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辆机器人电动车开了出来，年轻管理员引导众人上车。

　　“大家坐好了，马上开车了。”机器人说。

　　“它会跟人对话？”杜海妹问。

　　“会的，简单对话可以。”雷鹏说着掏出一个小遥控器，朝机器人一按，机器人后脑勺一红灯亮了。“我起动了他对话程序。一般这个程序不开动，怕旅客会挑逗它。你说……”

　　“机器人，你送我们上观风寨，观风寨上有什么可参观的？”杜海妹问。

　　“请您叫我先生。”机器人说。

　　众人惊骇地瞪眼笑。以下杜海妹问，机器人回答，都是在众人哄笑，叫好，鼓掌中进行。笑声中杜小泉专注地观察着尤唯实一举一动，尤唯实没有觉察，雷梅蕊泯着嘴不停地给尤唯实递眼色，尤唯实不在意。

　　“机器人先生，你送我们上观风寨，观风寨有什么可参观的，你介绍介绍。”

　　“这九曲十八弯是观风寨第一道风景线，进村可以看到保留很好的明清、民国时候的古厝，古民居，接着可以看飞仙岩，看过飞仙岩后可以在美丽宁静的天堂湖旁休息，注意禁止下去游泳，禁止在湖边烧烤。”

　　“那跟其它旅游景点也差不多，没什么好看。”

　　“既来之，则安之。观风寨村委会不提倡大家来这里旅游，特别是那智慧生物工厂是谢绝参观的，因为他们要保护这里环境，你们既然来了，还有几个地方值得看看。”

　　“哪几个地方？”

　　“一个是小学校的远程教学系统，在这里能听到全县、全市、全省著名小学老师现场直播讲课。听完课以后你们还可以到村老年人照料中心看看，这里聚集了本地鳏寡孤独的老人，和外村一些无人照顾的老人，他们过着舒适自在的生活。老年人照料中心旁边，还有一个瑜珈训练中心，训练最简单的瑜珈动作。这里练的瑜珈动作不是单纯的印度瑜珈，而是结合了中华武术，具体说是结合畲族拳术的瑜珈，男女喜欢，老少皆宜。”

　　“啊，有没有专业的瑜珈老师。”

　　“没有，业余的，一个叫钟小珍、一个叫雷梅蕊，半路出家，功夫凑合。”

　　“哈哈哈……”众人笑。

　　“这时，你们参观访问也差不多累了，可以到村居食堂喝茶吃饭了。食堂里有智能炒菜锅，炒出来的菜味道好极了。”

　　“你吃过没有？”

　　“我是机器人，不要吃，只要电。”

　　“那他们会停你的电吗？”

　　“我没犯错误，他们不会停我电。”

　　“你有犯错的时候吗？”

　　“犯错的责任不在我，在编程的人。”

　　“有人故意冒犯你，你怎么办？”

　　“智能冒犯我可能会输，暴力冒犯一般不会输的。”

　　“为什么？”

　　“任何冒犯的物件，包括人的拳腿，在距我身体十厘米处，我会瞬时抵御，如果是枪支射击，穿不透我身体外形材料。”

　　“哇——能不能试试？”

　　“我们的头雷鹏试过，你问问他。”

　　“雷鹏，真的？”杜海妹问。

　　“是的，我用畲家拳和他比试过，任何一个动作，只要接近它身体10厘米，它都会把你挡住，就是无法近身，拳打脚踢，棍打石砸都不行。”雷鹏说。

　　“真厉害！”众人感叹。

　　“这是安幸之同学设计，这个同学在美国研究战争机器人，据说那些机器人比什么空降兵，特种兵更厉害……”尤唯实说得众人一愣一愣地。

　　“到了，观风寨到了。”机器人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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