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夏惊蛰收获满满，美滋滋地把肉放进篮子。
光猪头骨就有七八斤重，加上两斤多的瘦肉，一斤多的粉肠，加起来有十多斤呢。
她用之前盖艾糍的竹叶盖上，绑好在车尾。
来了这个世界，夏惊蛰这个大乡里可是第一次进城，她准备在大县城开开眼界，熟悉一下物价也好，免得像之前那样看不起大团结，再看看有什么快速赚钱的渠道。
上辈子的夏惊蛰从来没有关注过柴米油盐，需要什么食材就让保姆准备好，她逛得最多的地方不是商场的化妆品专区就是女装部。
到了这个温饱都成问题的时代，她如今最感兴趣的是黑市、菜市场、肉联厂、供销社等等。
女同志对美的追求是天生的，路过国营商场看到里面挂着的女装，夏惊蛰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打了N个补丁的衣服。
虎哥给的票里有几张布票，夏惊蛰很想进去买件衣服，可又想到家里还有两张嘴等着自己投喂，狠下心来，愣是忍住没进去。
二十一世纪来的白富美混成她这样，也够惨的。
夏惊蛰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又或者说，像她这样一个在二十一世纪虚度芳华的米虫，来了这里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和无穷的智慧养家活口，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
虽然没有华美的衣裳，没有昂贵的化妆品，可她所过的每一天都是充实而有意义的，这大概就是老天爷让她重生到这里的意义吧。
夏惊蛰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事情到她这里很快就能整明白。
这么一想通，她又满血复活拼命往供销社的人堆里挤。
民以食为天，夏惊蛰原本以为肉联厂已经是最多人的地方，没想到供销社更甚，买东西像是不要钱似的，要靠抢。
夏惊蛰好不容易从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中突围，正要轮到她进去，门口竟被俩大妈堵死。
“这是我先拿的，你干嘛抢我的？”
“我大半包拿手里，凭什么说你先拿？给我……”
“我的……”
“我的……”
拉锯战展开没几秒，一个男售货员提着嗓子喊，“抢什么枪！你俩都别买了，给我出去！”
咦，声音好像有那么点熟悉，在哪听过呢？
“啊，不是啊，供销社同志，是我先拿的。”大妈A陪着笑脸。
“供销社同志你别听她的，这糖是我赶明儿娶儿媳用的，我进来就看中拿手里，是她非要抢。”大妈B赶紧解释。
“出去，出去，都不卖你俩，谁要？”
回应他的是后头一连串的“我我我……”，那供销社职员二话不说把糖给了个长得水灵灵的姑娘。
姑娘抱着糖如获至宝。
俩大妈敢怒不敢言，只能互瞪，生怕多说一句真被赶出去，其他东西也买不着。
夏惊蛰以前跟姥姥逛街，听老人家感慨时代变迁，大概意思是计划经济时期，所有物资供不应求，销售员是上帝，一个个鼻孔朝天，哪像如今顾客才是上帝。
夏惊蛰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她默默地捡些大米面粉油盐酱醋糖肥皂火柴，反正家里什么都缺，看到什么捡什么就对了。
等到结账的时候，夏惊蛰跟那个大嗓门的售货员对了一眼，他眼神十分惊讶，再看看她手里的东西，眼睛都瞪圆了。
“你买的？”
没有称谓，夏惊蛰霎时间也想不起他是谁，只能摇头，“帮别人排队买的。”
那人瞟她一眼，喃喃自语，“我还以为山哥偷偷给钱呢，那我姐不得气死。”
夏惊蛰想起之前站在供销社门口的“萧青山”，再联想下他的话，猜测此人的身份应该是萧二嫂或者萧大嫂的弟弟，原主可能见过，估计还是没抬头看人，因此只对声音有点印象，对容貌没有印象。
夏惊蛰不动声色，权当没听见，付完账拿着东西直接往外走。
往外走的时候，大家宽容多了，甚至还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快到门口的时候，隐约听见那供销社职员喊：“大家让一让，山哥，这里，这里……”
“东西呢？”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音色低沉清冷，有种寡淡的磁性，不性感，不油腻，还挺好听的。
售货员同志难得掐媚，“山哥吩咐到，哪里敢怠慢？早准备好了，全在这。”
等等，山哥？难道是土肥圆？不，便宜老公？
夏惊蛰想转过去看一眼，奈何人实在太多，鞋子不知道被谁挤掉。
夏惊蛰只得千辛万苦找鞋子，挪到门口才把鞋子穿上，再回过头，人山人海，人头汹涌，不知道土肥圆是被淹没在人群，还是已经出去。
夏惊蛰摇头，这缘分，不离婚没道理啊。
买完东西后，夏惊蛰发现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花钱容易赚钱难，今天的进账刨去要还给黑子的本钱，已经所剩无几。
今天没出太阳，她判断不出来现在几点，总之已经饿到前腹贴后背，不吃点东西，她连那辆二十八寸凤凰都带不动。
供销社不远处就是国营饭店，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夏惊蛰决定到国营饭店去见见世面。
这年头的国营饭店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并不是你想吃什么就能点什么，得看它今天供应什么，服务员的心情如何，给你什么，你才能吃什么。
没错，就是这么任性。
还有，任何地方都有看人低的狗眼，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夏惊蛰这一身破破烂烂进来，明显是不受欢迎的。
她刚进门，黑着脸，长得有些刻薄的服务员不耐烦走过来，“我们这里最便宜的素云吞三毛一碗，素饺子四毛，要带一斤粮票，你吃不起别进来，免得坐脏我们的椅子。”
上辈子的夏惊蛰被身为人民教师的姥姥教得不错，除了不思进取，从不因为家里有钱自诩高人一等，也没有什么大小姐狗脾气，但正如她跟夏立冬说的，做人要有尊严，要有一条任何人都不能践踏的底线。
刚刚在供销社她不和跟售货员计较，因为他只是惊讶，没有鄙视，而这个服务员全身上下透着对底层劳动人民的鄙视，职业本无贵贱，都是第一次做人，谁也不比谁高尚，这人哪来的优越感？
说她的衣服和鞋子破，她认，哪里脏了？怎么就不配进来吃一碗几毛钱的云吞了？
夏惊蛰淡淡瞟了她一眼，越过她，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坐下。
女服务员被她那一眼看得冒火，手里的本子用力敲她面前的桌面，“你个乡巴佬，听不懂国语吗？出去，不做你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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