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商业贿赂
当着主人的面说要拜访他人是件不太礼貌的事，李源点到为止，重新把话题引回互联网。
聊到感兴趣的话题，马克的话多了起来。
话题中，他提到自己编写的一个软件。
ZuckNet，这是他给这款软件起的名字。
这款软件是个即时通讯软件，马克编写他的初衷，是为了方便父亲在家里与牙医诊所交流。
是的，他的父亲是名牙医。
在美国，牙医和律师是中产阶级中收入最高的两个职业。
单说牙医，这是有社会和文化背景的。
美国号称反歧视，然而实际情况是，美国人非常擅长寻找各种各样的歧视他人的理由。
譬如说牙口不好。
在美国的文化观里，如果你体重超标，就代表你自控能力差；如果你牙列拥挤，满口结石，意味着你的成长环境和自身素质都不高。
这就导致了牙医这个职业，在美国的待遇高的吓人。
美国的牙医，是按时间收费的，平均收费约50美元一小时，如此高昂的看牙费用，导致牙医的工资比某些企业的CEO还要高，全美牙医平均年薪接近二十万刀。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牙医的。
比如老扎，老扎大学就读于布鲁克林学院生物学专业，当年也是个不可不扣的学霸。
凯伦太太笑着说：“埃德（老扎）小的时候，家里买了镇上第一台彩色电视机，他很好奇它是怎么出画面的，于是就把显像管拆下来了……”
李源很囧，想不到老扎当年也是个熊孩子，这要是放在国内，屁股打烂都是轻的。
“大概是遗传了他爸爸的基因，马克从小就很喜欢动手，所以我们给他请了家教，教他怎么编程……”
李源还真不知道马克有过这样一段经历。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没有从小打下的基础，他后来也不可能一飞冲天。
“你要看看我写的软件吗？”
马克问道。
“当然。”
李源很感兴趣。
海姆家二楼的书房里有一台IBM电脑，大家都对马克的软件很好奇，全都跟了上来。
电脑是开着的，估计马克刚才用过，在清爽的WIN98桌面上，有个四四方方的对话框。
这个对话框，就是马克说的ZuckNet。
从对话上方标注的Dad字样可以看出，对面应该就是马克的父亲埃德。
马克和埃德通过网络进行了一段简短交流，顺带说明了现在的情况，然后停下来，问李源：“你觉得怎么样？”
乍一看有点像早期的ICQ，至少操作方式差别不大，不过要更简陋，联系人栏和对话框无法隐藏，且不能自由缩放，但是可以最大化和最小化，没有头像之类乱七八糟的功能，配色和WIN98的主题风格一样，以蓝白灰为主。
李源试着打了一段话，但是没有发送。
他停下来问：“你用过ICQ？”
“当然，‘坏小子’出现的时候我就用了……”
听了马克的解释，李源这才知道“坏小子”是ICQ初代版本的名字。
“很不错的软件。”李源夸奖道。
“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马克没有因为李源的夸奖而感到高兴，反而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是‘专业’人士，你觉得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马克将专业两字咬的很重，显然存在考校的意思。
李源心想，他大概没有恶意，只是对自己连编程都不懂却敢开网络公司，感到有些不服气吧。
李源确实不懂编程，但是马克的问题完全难不住他。
你问为什么？废话，他这种“过来人”要是连即时通讯软件都没用过，那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李源不但用过企鹅，都用过很长一段时间，放在现在，整个地球上都不存在比他更有发言权的。
李源醒了醒嗓子，说道：“说到需要改进的地方，我认为非常多，举个例子，输入框太窄，整个对话框不能调整比例和大小，字体方面，你虽然加入了粗体和斜体，但是字号不能调整，对视力不好的人很不友好，此外，发送方式有问题……”
“等下，发送方式有什么问题？”马克忍不住打断李源，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对李源的观感已经发生了改变，现在更像是请教，而不是刁难。
“现在的发送方式是按回车。”李源指了指Enter字样的按钮，说道：“如果你要发送的内容需要分段的时候，这种设计会很麻烦，除非你事先在记事本里写好，然后整个剪切过去。我认为发送方式应该具有两种，回车发送——适合喜欢写短句的人，组合键方式，适合喜欢长篇大论的人……”
李源说完，又对其他几个明显的问题提出指点。
当然，这些问题都是软件的硬伤，只要站在使用者的立场上，遵循正常逻辑去分析，都能够发现。至于什么QQ秀之类的荒唐建议——是的，很多重生者喜欢找小马推销什么卖皮肤概念，这些李源压根没提。
不是藏私，而是没有意义。
在电脑硬件机能和网络条件都较差的当下，这些花哨功能搞出来只会拖后腿。
这一点，早期的中国网民大都深有体会。那时候最受欢迎的往往不是官方软件，而是各种“精简版”、“LITE版”、“珊瑚虫版”等等。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版本，还不是因为官方版本太臃肿，大家的电脑跑不动吗？
……
李源的建议虽然浅显，但还是给了马克很大启发，他拿起纸笔，飞快的将李源提到的问题记录下来，写着写着，突然发现李源停下来了。
“还有呢？”马克着急的问。
“暂时只有这些。”李源说道：“能解决这些问题，已经足够超越市面上大部分通讯软件了。”
马克瞬间听懂了李源的意思。
现在除了ICQ的各种变种，其他基本都是基于Linux架构的局域软件，李源实际上就差直说超过ICQ了。
这个发现让马克重新拾起了对ZuckNet的热情。说实话，他本来已经对继续开发没有兴趣了，毕竟网上认识的朋友基本都在用ICQ，他的好友列表甚至连十个人都没有。
稍微冷静下来，马克意识到李源的话并没说完。
他问道：“你说暂时，也就是说，还有更多改进空间？”
“当然。如果打个比方，你现在的这款软件就像最初的电话，可是你看现在，我们现在已经能把电话装进口袋里，它所包含的功能更是贝尔当初完全无法想象的。”
李源掏出手机，晃了晃。
“你说的对！”马克说道，“技术发展永远不会停下，我们能做的还有很多……”
马克开始发散思维，不用李源提醒，他就提出了包括“图像及文件互传”、“群聊天”等许多概念。
“如果把这些功能都整合到下一个版本里……”
马克想想都感到无比激动。
“且不说暂时无法全部实现，就算能实现，你这么做肯定会失败。”
李源不留情面的打破了他的幻想。
“为什么？”马克问道：“功能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当然不。”李源笑道：“功能太多，软件会变得臃肿，如果大部分人的电脑都无法流畅运行，那么再好的功能也会变得‘鸡肋’——这是我们国家的说法……”
李源解释了一下鸡肋的含义，接着说：“这是基于用户考虑的。另一方面，站在开发者的角度，挤牙膏一样慢慢把新功能放出来，才能获得最大利润，这一点海姆先生比我懂得更多……”
海姆见李源提到自己，于是问道：“你很看好这款软件的商业价值？”
“当然。”
“既然如此，你不打算把它买下来？”
“海姆先生为什么不这么做？”
“我又不懂技术，所以……”
“我也是一样。”
李源摊手道：“有价值的不是这款软件，而是他——”
李源指了指马克，说道：“如果你相信我，不妨把他作为投资对象，他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为什么不自己投资？我可不相信你会把赚钱机会让给别人。”马克狐疑的问道。
李源苦笑道：“我当然也不想错过，不过一来我资金有限，二来我毕竟不是美国人，涉及到投资，会非常麻烦。此外最重要的是，我不可能一直留在美国，而马克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最好的成长土壤……”说到这里，李源停下来，问马克，“你也不想离开父母去中国吧？”
“我其实并不介意……”发觉凯伦有变脸的迹象，马克急忙改口道：“当然，我希望学习更多东西，所以我不可能离开美国，至少大学毕业前不可能。”
听他这样说，凯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源对海姆摊手道：“所以，我只能把这个赚钱的机会让给你，毕竟我们是朋友嘛。”
“没错，我们是朋友。”
海姆笑着揽住李源的肩膀，说道：“假设说，我投资你，再由你投资他，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是极好了！
李源心中一喜，但是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故作疑惑的问道：“这和我自己投资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我猜你之所以不肯投资，是因为中国的政策限制吧。”海姆脑补了一下李源不肯投资的原因，继续道：“你看，我投资你在中国的公司，中国政府肯定会感到高兴，而这笔投资反过来又回到美国——甚至根本不用离境，你在美国又获得了投资人身份，同样避免了很多麻烦……”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天才的想法。”
李源恭维了一句，说道：“不过这样一来，我平白得了好处，风险却全都落在了你的身上，你就不担心？”
“别忘了，我投资的是你的中国公司，如果真出现问题，头疼的还是你。”
海姆其实并不担心李源会“赖账”，虽然只过了一天，但他已经通过私人关系打听到了李源的“底细”——这在特定圈子里并不是秘密。海姆甚至期待这笔投资出现问题，那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获得更大利益。
某种程度上说，这不是投资，而是商业贿赂。
当然，海姆不会直白的说出来，而是恭维道：“当然，就像你看好马克一样，我看好你，这就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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