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又见
这一次的循环有些不一样。
前面是嘉林白塔，肖鹤云的目光淡漠地扫过那片说得上宏伟的建筑，厚重的铁门紧闭，连环的围墙包拢，显得格外压抑。高大的棕榈和美人蕉在那些墙壁后倔强地探头，最远处是这栋建筑的核心——中心塔楼，它通体泛着银白色的光泽，看起来奇异诡秘，门口有来来往往的人穿着类似迷彩服的衣服，他清楚自己不属于这里，却下意识的知道那是作战服。
公交车停在嘉林白塔前的站牌时，走上来一个女孩，她散着发，穿着牛仔蓝的衬衣，挎着带有幼稚图案的帆布包，她和那片建筑格格不入，瘦小的身影一步步走到肖鹤云的面前，他不自觉得偏过眼打量她，遮掩似的将指节附在膝盖上上下轻点。
车上唯独空下他身边的位置。
他正襟危坐，惊慌又有些期待，女孩果然坐过来了，她转过头，唇齿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肖鹤云没什么心思关注这些，他眼神凌厉，精神力紧紧地附着到车上的每一个人，像是受惊的野兽，身体在几次呼吸间微微颤抖，似乎在恐惧什么。
车辆还在行驶，车上的乘客有上有下，最后只剩七八个人。
肖鹤云的目光从这些人身上依次略过，那个梦魇似困住他的问题在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敏锐的五感让他痛苦不已，他死死抓住身前的栏杆，却不知手背上的青筋落入女孩眼底。
“到底是谁？”
肖鹤云的耳边又一次响起这句呢喃，他被困在这里许久了，对，被这个声音困在这儿。
肖鹤云抬手看表——13：44。
他的手心有些潮湿。
“你看那个男人，手上有红袋子那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肖鹤云转过头，看到女孩靠在座椅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微微收紧的右手上。
她的眼神中写满了胸有成竹，肢体又在无比矛盾得暴露自己的紧张，肖鹤云顺着她的提示看过去，刺目的红色映入眼帘，他像是回想起什么，瞳孔微动，无数个猜测涌入脑海，却又乱作一团，他的思绪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肖鹤云愣住了，甚至来不及思考究竟是哪里不合常理。
随着一声巨响，灼烧感与疼痛在一瞬间找上了他们，滚滚浓烟在几次呼吸间蔓延开来，硝烟与炮火在空气中炸开，在被火光吞噬的那刻，他和女孩的目光在电光火石间交汇。
女孩在片刻的痛苦挣扎后，猛然在站牌旁的座位上惊醒，她捂着左胸大口呼吸，身体还在不住地战栗。亲历般的窒息与灼烧感在她的感官上仍然完整地保留着，刺骨的疼痛烙印在每一寸肌肤，她颤抖着圈紧了自己，
——原来这样也是痛的。
汽笛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看着马上停在自己面前的公交车，女孩不假思索地站了起来。
公交车门很快打开，她再一次踏了上去，然后直接坐到了肖鹤云的旁边。
“看到了吗？”女孩偏过身子看着肖鹤云，与他搭话。
肖鹤云显然有些激动，转过头看着她答非所问，“你也进循环了吗？”
女孩有些失望，垂下头，“你不记得我了。”
肖鹤云怔住了。
“为什么要骗自己呢，肖鹤云？”女孩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深深扎在他的心上，肖鹤云须臾才找回知觉，手足无措，他的呼吸蓦得急促，眼眶泛上酸意。
“这不是循环，你知道的。”女孩仍不放过他。
肖鹤云似乎这句话刺激到了，猛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膛目欲裂，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他一次次想要开口，都被恐怖的窒息感堵了回去，女孩没有挣扎，任由他的指节在腕间收紧。
“肖鹤云……”她的声音在颤抖。
女孩含着泪水的双眼在肖鹤云面前放大，澄澈的目光像是将他放在白日中暴露，肖鹤云哽咽，片刻后失力松开了手指。
俶尔，窗外狂风四起，强劲的风力带动着公交车微微摇晃起来，连带着黄沙一点点在空气中弥漫，街边一片狼藉，散落的公告牌与翻倒的垃圾桶随处可见，天边的日光渐渐落下，昏暗笼罩上这个世界，车内的人却像是没有看到一般，若无其事得继续手中的动作。
记忆片段在脑海中聚拢，原本杂乱的思绪在那时回到了原本的时点位置，他的五感也在那一刻回归原位，刻入骨髓的无力感蔓延到他的指尖，轰鸣声再次在耳边响起，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精神力失控似得张牙舞爪的伸向面前的闯入者，在即将失控的边缘被一道精神屏障打了回来，肖鹤云勉强坐定，片刻后找回理智，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有些难以置信。
“李诗情？”
女孩眼角红，无声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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