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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碎叶听书忆苦昔


这一天早朝,也就这样不欢而散。

        林怀化生着闷气回了府,新的骠骑校尉正往边境任职。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整个大楚,仿佛在一片平静中屹立,一切的暗流汹涌,仿佛都销声匿迹。

        平静

        死寂

        ……

        碎叶城,位于西北边陲,里那座西夏边城秦中只有三十里,因为地处荒僻,历朝历代都是流放罪犯之地,所谓无战事时的发配流放,大多指的都是此处,因此城内行走之人大多都是面有刺青,手脚带镣。

        每年啊,碎叶城都会有新的人来,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谁,有的人到了发配年限,回了京都,有些人遥遥望不到归期,而今天的碎叶城,却是来了个既无刺青,也无镣铐的‘怪人’。

        城门口,有个年轻人牵着马,往碎叶城的城门走来,那守门的门卒看他样貌不似是前来流放的,待的他行到门前,顿时持戈拦住去路,其中一人先行一步向前,盘问道:“何处来人,往何处去,来此作甚!”

        说这话时,那铁戈已经离年轻人脑袋不过数丈,看其这般瘦弱身形,这戈矛头单单拍下,恐怕都能把其砸个半死不活的。

        换做寻常人此刻就算再胆大,多少也会有些惶恐,而这看起来清秀如同书生般的俊俏年轻人面上则是没有半点惊慌失措之意,只是微微对着这碎叶城门卒行了一礼,道:“在下自边塞来,往东南方向而去,途经此处,想要入城。”

        “边塞来的?姓甚名谁,做什么的,又去东南做什么。”

        那门卒上下打量秦墨,这些日子那位兵部尚书正大张旗鼓的搜绞骠骑营遗党,这些日子但凡经过边塞十五城的,无一不受一番盘查,即便眼前这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着实不像那群传闻中凶悍非常的骠骑营营卒,但依旧秉公行事,仔仔细细盘问一番。

        他微微一怔,但下一刻也就想好了说辞,也不曾隐瞒姓名道:“在下姓秦,单名一个墨字,身住陶沽镇,这些日子边关战乱不断,便想着前往东南,远离这是非之地。”

        “秦墨……”那门卒听到这名字时候微微一怔,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但随后便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因为骠骑营叛乱一案,这边关的几十城都知道了那个以前名不见经传的骠骑营校尉的名字。

        而那位兵部尚书在离碎叶城之前,便已经布下画像缉拿,但这士兵上看下看,也不觉着这年轻书生和那画像中凶神恶煞满脸胡茬的凶悍校尉有半点相似,眼前这书生这样的要是能做那骠骑营校尉,那自己岂不是早都混个一二品武官列当当了。

        门卒腹诽,却只是一瞬间的事,随即便放下长戈,与旁边的另一人推到一侧,敞开碎叶城大门,道:“进去吧。”

        “多谢将军行的方便。”书生微微一笑,又是拱了拱手,牵着马向前行去,那门卒听得这一声将军叫着,只觉着无比舒坦,不由得喜笑颜开,心中更消了怀疑。

        进了碎叶城,城中来来往往走动的人不多,只有街上有几个稀稀落落的人影,但都大多拴着镣铐,面上也有着可怖的刺青,年轻人牵着马走在街上,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虽说这碎叶城中也有商贩,不过却都是官府指派下来的,其中也只是供应些食物饮水,而这些流放来的人们白日里则是要出城做工换取银钱,再借此谋生,这时正是正午时节,所以街上也很是冷清。

        碎叶城中除却这些,倒也有娱乐之地,就在城门口不远,便立着一间酒肆,规模不大,显然不是为了这些流犯而准备的,平日里招待的,自然都是途径此地的客商旅人或者达官显贵。

        秦墨牵着马,走在街道上,他伸手在腰间鼓鼓囊囊处轻轻按了按,装的正是离开古陶山时谷一平留给他的几十两银子的盘缠,他看了看四周那些目光不善的流犯,略一思索,便转过身子朝着那酒楼走去。

        还未走到门前,那门口接待的小二便已经小步快跑,笑吟吟的迎了上来,小二一看其装束,心中便有了思量一二,当即笑着跑过来接过马缰,笑道:“客官里面请。”

        迎进了酒楼,一楼环境嘈杂不已,那小二看着他装束,似乎想着会要个二楼雅间什么的,却想不到这看起来像个富家公子一般的年轻人却是随意的就在这熙熙攘攘的一楼落座。

        “小二,上酒,上菜。”小二还愣着间,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已然坐定,回头瞥了一眼店小二,唤了一声,小二陡然间惊醒,木讷的点了点头,道:“得嘞客官!”

        一壶酒,几碟凉菜。

        都是酒肆里现成的,不多时便端了上来,一楼的酒馆里除却嘈杂的说话声外,便只剩下有个说书先生正扯着嗓子在台上讲着什么,显得热闹非凡。

        他刚刚端起酒壶,正要给自己满上,却听得那说书先生重重一拍惊堂木,顿时愣了一下,下一刻便听到那先生讲道:“书接上回,今日且说到‘秦子羲投敌奔西夏,谢听书智取古陶山’话说那秦墨出了古陶山,心中不愤,登时想着要反……”

        听着听着,那倒酒的手却不由得停了下来,这年轻人坐在原地,手还举着酒杯,就静静的听着这一切。

        说书先生说的口干舌燥,说不准说了半个时辰有余,又一拍惊堂木,回身进了屋,那满堂宾客具是起哄不满,更有热烈者破口大骂那秦子羲的投敌之行,说的激动不已。

        而坐在角落处的年轻人则是缓缓起身,手中酒壶落地,却发现已经被捏的瘪了下去,他眼神扫视一周,这满堂之人,没有一个人目光中不是悲歌愤慨,心中一点火气,也仿佛在这一刻被点燃。

        倘若他死在西夏大军手里,他心中不会有半点不愤,这对他而言,便是死得其所,但骠骑营五万余人,则是死在自己人的陷害之下,背上了千古骂名,这一群为大楚出生入死的忠卒不但付诸性命,哪怕死了,却还得了个遗臭万年,这何其能够忍受。

        “谢听书……”昏暗的酒楼边缘,秦墨缓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似是走的很沉重,口中默念时,对这个名字的痛恨难以掩盖,倘若说言语可杀人的话,这位兵部尚书谢听书恐怕都该死上个上上下下五六百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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