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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013


文/暖雪春深

        chapter013

        ——

        寂燎拿着手机一言不发出去。

        他靠在外面走廊尽头的墙上,摸出烟盒,直接用唇齿叼走一支烟,边偏头点烟,边垂眸扫了眼屏幕上的谢伊雯三字,而后摁了接听键。

        “听说你在酒吧?”女人应该是在车库,两道关车门的声音,随即响起上锁声,“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高中生?”

        原来知道他已经回国,已经去学校报道。

        寂燎换了个站姿,面朝窗户,眼睛望着被五彩霓虹灯染色的夜空,吐了个烟圈,食指点了点烟杆,语调漫不经心的:“在,知道。”

        “你知道还要去?”谢伊雯深吸一口气,“有时间去酒吧,没时间回家?”

        “想去就去了呗。”寂燎挑了下眉,好笑了声,“你说的家是指哪一个?别跟我说,是你的欢乐老家。”

        谢伊雯倒吸了口凉气,估计忍了会,最终还是没忍住,语调拔高得尖锐:“你用什么态度跟我说话啊?我是你|妈!”

        寂燎望着浑浊的夜空,指尖夹着烟,灰白色烟雾缭绕,模糊他的神色。

        一切都看不真切。

        寂燎再回到座位,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但在场所有人都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他靠在沙发背,以他为中心,周边气氛逐渐凝滞。

        虽然大家平时一起玩,也挺放得开,各种玩笑随便开,但真要算,这一池子人,除了元玮辰三人是寂燎兄弟,其他人根本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能玩到这个圈子的人,家里都有点小钱,但比起寂燎,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完全不值一提。

        更不要提他母亲父亲那边的背景。

        而且寂燎本人不是什么绣花枕头,别的不提,就说打架,快准狠,还有股疯劲,敢拿刀捅人。

        关键他不是莽夫,随便一顿乱捅,给父辈和祖辈打下的荣耀抹黑。

        处于充满暴力和血腥的环境之下,他还能保持头脑清醒,算计着法律界限,计算着下手下刀轻重,愣是把打人最狠伤人最多的自己完美摘出,最后只落了一个正当防卫。

        十七八岁的少年,同龄人随便一句过激的话,都能气得火冒三丈,当场撸袖子干架。

        而寂燎,面对一群成年壮汉,对面有刀,不仅干翻,还没一点事,反倒那群成年壮汉倒地上甚至进医院。

        试问,在场的人,谁做得到?

        这么狠辣工于心计的人,看不上一般人。

        也没人可以完全敞开心扉不顾一切跟疯子称兄道弟。

        寂燎慢条斯理地抽完一支烟,摁灭在烟灰缸,吃了颗口香糖,起身往外走。

        元玮辰立刻放下高脚杯,冲着他背影喊:“这么快就走了吗?”

        寂燎脚步不停,抬起手,朝后面挥了挥。

        寂燎一进客厅,抬眼就看见沙发上搂在一块的男女,捏捏腰,亲亲脸,好不粘糊。

        他脚步一顿,停在原地,轻轻扯了下唇,似笑非笑,没出声打断两人,反而斜倚在墙面,旁观起来。

        谢伊雯今年四十六岁了,但保养得当,打扮雍容华贵又不失简洁大方,看起来三十来岁,搂着她的男人很年轻,一身轻奢潮牌,染着一头奶奶灰,有点像青春偶像,很符合时下小女生的口味,估计大寂燎两三岁。

        眼看两人越搂越紧,越亲越过分,已经拉出丝,马上就要互相扯衣服,上演十八禁画面。

        寂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听见声音,谢伊雯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寂燎,脸色大变,立刻用力推开压在身上的英俊小奶狗,手忙脚乱理了理微乱的衣服,不敢正视寂燎,声音结巴:“你怎么回来了?”

        寂燎挑眉一笑:“刚刚不是还在电话里质问我为什么不回家?”

        谢伊雯被堵得说不出话。

        寂燎一步一步走到沙发前,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语调漫不经心,“我可是挂了电话立刻赶回来,竟然一点都不欢迎我。”

        说着,停在谢伊雯面前,微弯腰,四指抬起她一只手,低头,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掀了掀眼皮,看着她的眼,似叹又似笑:“太伤心了。”

        谢伊雯对上那双天生多情此刻却空荡荡的的眸,平时面对下属合作者甚至竞争者的巧舌如簧全没了,好像已经丧失语言能力,一句话甚至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旁边的小奶狗看着两人亲昵又诡异的对话和举动,一头雾水,眼睛从上到下打量寂燎一圈,脸上的惊艳和忌惮越来越浓厚,再从下到上定在那张脸上,过了一会,忍不住开口:“雯姐,你上哪找的小哥哥?真帅。”

        谢伊雯表情微妙,嘴唇蠕动两下,实在没好意思开口。

        寂燎从容看向小奶狗,眉眼微弯,勾唇:“谢谢,你也不差。”

        “我们这是……”小奶狗看看寂燎,又看着谢伊雯,一脸惊疑,不确定问,“准备……三人行吗?”

        谢伊雯惊得睁大了眼。

        饶是寂燎都愣了半秒,忍不住笑出了声。

        少年低哑磁沉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响起,有点突兀,但又莫名好听,仿佛滴在凹凸不平玉盘上的水珠。

        谢伊雯化了层精致妆容的脸已经泛出红,放在膝盖上的手发抖。

        小奶狗很莫名其妙,还有点委屈,看着寂燎,心想这人笑什么?

        寂燎笑了好一会才停下,看着谢伊雯,语中含着没散尽的笑意:“您上哪找的这么好玩的宝贝?比之前那些好玩太多了。”

        顿了下,一字一顿:“我的母亲。”

        这一回,瞪大眼的人轮到小奶狗。

        谢伊雯用力抿着唇,脊背挺直坐在那,倔强地维持最后的体面。

        寂燎路过两人,拍了拍小奶狗的肩头,步子不紧不慢上了二楼。

        寂燎进了卧室,站在原地,缓了半秒,从衣柜里拿了只行李箱,开始装东西。

        自从高中住校,他很少回这个家,就算放假,也回父亲送给他的那个四合院。

        现在他成年了,那个四合院完全归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动产和不动产,一半是长辈送的,一半是寂清泽生前留的。

        换言之,他现在根本不缺钱,不用在物质上依赖谁、受谁裹挟。

        所以,他不会再回这个攒够失望的家,留在这的东西也得带走。

        原本就不怎么常住,重要的东西不多,很快整理好,拎着下楼。

        “阿燎?”谢德江正好提着公文包走进客厅,把西装外套脱下,递给身后的女秘书,“回来了?”

        寂燎看他一眼,又瞥一旁女秘书一眼,而后看向坐在沙发面无表情着张脸的谢伊雯,小奶狗已经离开,好笑地扯了下唇,不咸不淡嗯了声。

        “你难得回来一趟,”谢德江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走过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很熟稔,不像继父,甚至不像长辈,像平辈的兄弟,“今晚我们喝一杯?”

        “不了,”寂燎抬手拨开谢德江的手,瞥一言不发的谢伊雯一眼,勾起唇,嗤笑了声,“我现在是高中生,不能喝酒了。”

        “你在跟谁闹脾气?!”谢伊雯突然大声道,猛地扫落对面茶几上的东西,劈里啪啦落在地上,声音杂乱又刺耳。

        谢德江往旁边一躲,条件反射拉了寂燎一把。

        但没拉动,寂燎长身立在那,眉眼微弯,却没半点笑意,淡声:“我不是听您的话吗,怎么就闹脾气了。”

        “你这是听我话吗?”谢伊雯走到寂燎面前,仰起脖子通红一双眼望着他,一脚踢倒他的行李箱,怒道,“你分明是在埋怨我!”

        寂燎因为这句话蓦地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也一僵。

        谢伊雯瞪着他的脸,没再说话,气息逐渐急促,眼神充满怨恨,突然一个巴掌甩下来,砸他脸上,指上的翡翠戒指刮过太阳穴,留下红痕。

        啪的一声,脸被打得偏向一侧。

        寂燎耳膜一阵刺疼,大脑也一片空白,突然什么都听不见,耳边响起或模糊或清晰的数不清的叠合在一起的声音——

        阿燎,谁都能怨妈妈,唯独你。

        各种各样的语气,就堵在耳边,却听不真切,像隔了层纱。

        他被囚禁在里面。

        不间断,一句又一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在他耳边回放。

        过了好一会,刺疼消失,意识回笼,眼前也逐渐清明起来。

        谢德江揽着谢伊雯的腰,把她往后拉,安抚:“你冷静点,阿燎难得回来一趟,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谢伊雯用手肘捅他肚子,挣开钳制,回头怒道:“你要我冷静什么?没看见他拎着东西要一走了之?”

        谢德江揉着肚子,龇牙咧嘴:“再怎么也不能动手打孩子……”

        谢伊雯直接打断,声音尖锐:“你给我闭嘴!我教训我儿子,管你什么事!”

        寂燎偏过脑袋,舌尖顶了下酸胀无感的腮帮,弯腰捡行李箱。

        谢伊雯看见他的动作,眼睛一瞪,上前又要打,寂燎一把捏住她手腕。

        她用力挣了挣,没挣开,因为使劲,温婉的五官开始扭曲。

        这还是记忆中的妈妈吗?

        寂燎愣了下,突然松手。

        身体因为惯性后仰,倒在赶来救场的谢德江怀中,谢伊雯不可思议了瞬,顿时怒不可遏:“你现在能耐了啊!都敢打我了!”

        寂燎绷着脸,扯到痛处,抬手蹭了下,放到眼前,白皙指尖染上一点红。

        他阴晴不定,有时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不分场合大发雷霆,但有时,众人以为他会盛怒,又漫不经心的模样。

        在众人眼里,一直视他为疯子。

        疯子看着指尖的血,不怒反笑,最后控制不住低笑出了声。

        谢伊雯谢德江一愣,不约而同停下动作,莫名其妙看着他。

        他突然上前,一把抱住谢伊雯。

        她身体一僵。

        寂燎很快松开,微弯腰,与谢伊雯平视,眼神语调都温柔。

        “妈妈,晚安。”

        说完,抬手,将指尖的血抹在她的脸颊。

        而后擦过谢伊雯的肩头,头也不回离开。

        云芽正在做梦,她知道,但醒不过来,有点像被鬼压了床。

        她梦到,云宏利给自己打电话,诡异的是,自己竟然接了。

        梦里的电话里的云宏利前所未有耐心温柔,甚至破天荒关心她新学校怎么样、环境好不好、跟新同学处得怎么样、老师负责任吗等等,问了个遍。

        梦里的云芽一点不吃惊,仿佛云宏利一直这样,这才是真正的云宏利。

        她想了想,便一五一十回答所有问题,只是在老师和同学怎么样这个简单的问题为难了下。

        不仅梦里的云芽在思考,真正的云芽也在琢磨。

        蔡笑宇这个老师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答案肯定是好,很负责。虽然今年才三十出头,但浑身充斥和蔼慈祥的光辉。就是太久没有回学校,又是第一次当班主任,看起来有点与学校学生脱轨、也不太熟练,而且年纪轻轻竟然十分坚信爱能感化世界。

        同学都很有钱,很有个性,就算成绩烂到零分,靠着父母打下的江山啥事不干每天混吃等死也能比大部分人过得逍遥自在,只是跟她没什么关系。

        同桌更厉害了,听说是个黑白通吃、超级有钱、超级有势、把人捅进医院还能悠哉游哉出国旅游一年的大帅逼。

        哦,还有一卡车的班花校花前女友。

        云芽迟疑了下,决定还是委婉一点:“挺好的,老师同桌……都很……厉害。”

        云宏利放心了:“那就好,我一直担心你没法适应大城市生活,被老师忽略,被同学欺负,又不敢告诉哥哥和妈妈,一个人躲起来掉豆子。”

        云芽反应好久,才意识到,云宏利竟然关心她,每字每句都透着关心。

        她眨了眨眼,犹豫好一会,还是开了口:“你真的是……云宏利吗?”

        云宏利沉默了下:“什么?”

        云芽抿了抿唇,声音很轻:“你很奇怪。”

        “哪里奇怪?”云宏利问,“你为什么觉得爸爸奇怪?”

        电话那边的男人语速很快,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温柔,听着像质问。

        云芽一下慌了,着急解释,可越急口吃越严重:“没……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她还没说完,就被云宏利很不耐烦打断,刚刚的慈父形象完全崩塌,“你只是看不起老子!天天想着那个婊|子!还有你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哥哥!”

        云芽瞬间安静,莫名不慌了,甚至心底那一点不安也消失。

        她开始觉得有点好笑,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云宏利,无声笑了会,淡声:“是啊。”

        “老子对你还不够好?自己都吃不上饭,先把你学费生活费掏了,那个婊|子关心过你这些?”云宏利语速很快,声音不仅大而且尖锐,“你那么想着她,她怎么不回来接你?跟你哥一个德行,白眼狼!白读那么多书!干脆嫁人得了,老子还能拿一笔彩礼……”

        云宏利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像是老旧电视机没信号时,发出的刺啦刺啦声,不停地往耳朵里钻,赖在脑仁不出来,然后大闹天宫,搅得脑浆混在一起,涨得快要炸开。

        “你还是个男人吗?”云芽突然不结巴了,语气平静问。

        空气中像被人撒了把凝固剂,电话那边的云宏利愣住了,估计从来没想过会被亲生女儿这么说,反应了好一会,艰难问了句,“你在说谁?”

        梦里的云芽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而后关机,动作一气呵成。

        几乎同时,云芽猛地睁开眼,瞪着灰暗中的天花板,像憋了很久气,剧烈喘息,胸口不停起伏,浑身都是热汗。

        缓了好久,她撑着身体坐起,靠在床头,发了好一会呆。

        随后看向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瞳孔一缩,一把捞起,指纹解锁一看,什么都没。

        她在心底不停给自己心理暗示——

        没有通话记录。

        只是一个梦。

        一个噩梦。

        即便如此,还是立刻翻身下床,跑到书桌前,拍开台灯,拉开抽屉,翻出手机包装盒里的取卡器,直接把sim卡取了,才松了口气。

        她的房间挨着街道,昨晚忘了拉窗帘,路灯灯光照进来,即便不开灯,也能看清屋子里的摆设。

        云芽坐在床下的地毯上,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来到林城已经有一个月,第数不清次仔细打量起她的新房间。

        她还记得来的第一天,云筝拉着她老旧的行李箱,打开门,认真对她说:“你住这间房,这是你的新家。”

        粉白色的装修和家具,有独立卫浴,衣柜和书桌都很大,床已经铺好,粉色的三件套,甚至还有配套的毛绒玩|偶,一看就是专门为小姑娘准备的。

        打量了不知多久,云芽逐渐安心了点,再一次在心底给自己心理暗示。

        她来了林城,有了只属于自己的房间,还有很好对自己也很好的哥哥。

        云宏利不在,也不可能给自己打电话。

        因为监狱没手机。

        走了不知多久神,云芽缓慢起身,活动了下有点酸麻的腿,进了浴室。

        现在时间不早不晚,睡个回笼觉好像不太够,主要做了一个那样的梦,很难有什么睡意。

        洗漱完了后,进厨房煮了一碗面,吃了两口,觉得又干又咸,吃不下。

        云芽捏着筷子勉强了会,最终叹了声,直接倒了,洗了碗筷,出厨房,看见昨晚买的放在客厅角落的那一箱白桃气泡水,脚步一顿。

        她上前,拆开包装,拎了瓶出来,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口腔里的干与咸逐渐消失,被清甜的白桃味道覆盖。

        云芽蹲在那,盯着手中包装粉|嫩|嫩的气泡水,不知道怎么着想起寂燎,想起他那只弹得出动听音乐也捅得人鲜血淋漓的手拎着粉|嫩|嫩瓶身的画面。

        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竟然喜欢喝口味清甜包装粉|嫩的白桃气泡。云芽突然就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对他宽容。

        她觉得他有点可爱。

        云芽感觉自己现在挺好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错觉,竟然觉得一米八好几的一拳两个卡哇伊的曾经把人捅进医院的校霸很可爱。

        想着想着,低笑出声。

        少女软糯清甜的笑声,在昏暗寂静的客厅,格外明显,很快被更深的昏暗和寂静掩盖。

        喝了几口清甜的气泡水,自己都不清楚缘由地笑了几声,云芽堵在心口的郁气莫名散了点。

        她又拎了瓶水,正要起身,突然想到什么,抿了抿唇,继续往外拎水。

        一瓶又一瓶,抱了满怀。

        今天比之前还要早出门,避开了上班上学早高峰,路上几乎没什么人。

        云芽早上没吃多少面,基本进了垃圾桶,这会有点饿,便去小吃街的早餐店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她到班上的时候人不多,不少同学手里拎着早餐,在外面走廊扎堆吃。

        教室里的几个无一不是好学生,全都坐在座位上,嘴里啃着包子馒头,头也不抬奋笔疾书。

        云芽走到座位,看见林锐竟然来了,也在奋笔疾书,惊了半秒,拎着书包坐下,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发现他正在写生物试卷,面露疑惑。

        昨天有发生物试卷吗?

        她仔细想了下,昨天作业是挺多的,但是蔡笑宇是唯一一个没给他们布置课后作业的老师,下了晚自习卓昕菡还一脸劫后余生地抱着她感动不已。

        “还是蔡老师最仁慈!”

        许是察觉到她的眼神,林锐抬头看她一眼,手上的笔没停,解释:“暑假作业。”

        云芽愣了半秒,一是意外刺头1号脾气竟然貌似挺好,二是不解已经开学这么久,哪来的暑假作业。

        反应了会,一下想起,刺头1号2号开学就请了长假,后来时间到了也没来学校,暑假作业什么的,自然也没交。

        这些都是卓昕菡八卦给她,还说了,暑假作业垒起来能到她的腰,每科三十张卷子,一天一张,整月无休,除此之外,还有课后习题。

        简而言之,一个字,多。

        林锐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欲哭无泪:“手快没知觉了。”

        他桌上铺满了试卷,已经挤到他同桌桌上。

        云芽就这样倒着随便看了两眼,应该是老师自己出的试卷,题倒是不算难,都是基础知识,但题量比考试的试卷要多,选择填空分别多了两道,简答大题分别多一道,甚至英语作文也多了一个。

        语数外和理综,算起来得有一百多张试卷,垒起来厚厚一沓,再加上课后习题,就算是抄,也得抄个几天抄到手抽筋。

        林锐同学这个架势,显然一个暑假加一个长假光顾着浪去了,临到鬼门关才想起挣扎一下。

        云芽觉得林锐八成是抄不完了,虽然她不太清楚五十张和百张之间的差别,但她知道,横竖都要被罚,现在躺平休息,估计要快乐很多。

        当然,她没说,而是拉开书包,摸出一瓶气泡水,搁他桌上。

        “加油。”

        林锐笔下龙飞凤舞,眼珠左转右转擦火花,没时间抬头,道了句谢谢。

        云芽说了句不用谢,又摸出一瓶,放在隔壁桌上,而后转身,再摸出两瓶,放在卓昕菡和她同桌桌上。

        正巧,卓昕菡嘴里含着包子进教室,看见气泡水,面露惊喜,前后扫了圈,发现她周围的人都有,声音含糊:“都是你买的?”

        云芽手放在书包里,摸着最后一瓶,点头,小声又缓慢解释:“促销,很便宜,买了一箱。”

        卓昕菡正噎着,没多说,忙拧开,咕咚咕咚灌了半瓶,爽得哈了口气。

        等卓昕菡坐下,云芽才摸出最后一瓶,放在寂燎桌上,飞快地缩回手。

        好像干了什么坏事。

        忐忑又不安。

        她盯着虚空,走了一会神,抬头看了一眼课表,第一节是语文课,她翻出语文书,随便翻了一页,又开始走神,随手翻着,根本没有看内容。

        翻了两分钟,林锐同桌方瑜凯回到座位,看见桌上的水:“谁的?”

        林锐边抄边回:“云芽送的。”

        云芽回过头,冲他点了点头,一成不变解释:“促销,买了很多。”

        方瑜凯一点不嫌弃也不客气,道了句谢了,拧开就喝。

        再然后是卓昕菡同桌齐雪晴,一个艺术生,经常不来上课,窝在艺体楼画画,别说云芽,就是卓昕菡也说不上几句话,看见了水:“谁给的?”

        卓昕菡忙道:“是芽芽送的。”

        不等云芽开口,齐雪晴直接拎起水,放云芽桌上,什么都没说坐下。

        卓昕菡尴尬了瞬,担心云芽难过,给她传小纸条,安慰她。

        云芽一点不难过,毕竟她压根没想过送这些人水,只是借超市促销、买了很多、大家都有掩盖真实目的而已,只是有些忐忑。

        如果寂燎也这样,她该怎么应对?

        同学陆陆续续进教室,老师也来了,上课铃打响,寂燎没来,云芽时不时走神,忍不住偏头看他桌上那瓶水。

        立在桌子正中央,粉|嫩|嫩的包装,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看起来梦幻。

        云芽在心底安慰自己,之前送他可乐,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他都没把可乐退回来,这回送他喜欢的白桃气泡水,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

        不会……

        这样想着,云芽镇定许多,开始把注意放回书上。

        只是,云芽想过很多情况,唯独没想过一种——

        早自习过去。

        一节课过去。

        一上午过去。

        一天过去。

        两天过去。

        ……

        寂燎一直没来。

        她想过被拒绝,唯独没想过他没来。

        粉|嫩|嫩的瓶身表面逐渐蒙上一层灰。

        即便金色阳光笼罩,也掩不住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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