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高一寒假。
夏炎拿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高高兴兴地回家，进门便发现家里的年货比往年多出好几倍。
堂屋里摆着的几口崭新的大红箱子，上面系着喜庆的红绸，像是要办什么喜事一样。
可是她们家能有什么喜事？
夏炎心里觉得奇怪，还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扭头发现奶奶正用一种相看货物一样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挑剔的目光忽然停在她腰臀之间，不满地说：“都怪这个赔钱货太瘦了，看着就不好生养，不然还能再多要几万块。”
妈妈的语气很是遗憾：“这不是人家要得急吗？不然给她多吃点好的养养，哪轮得到别人说闲话。反正事儿都已经定下来了，再说这些也没用。”
夏炎一时间没明白她们在说什么，疑惑地问：“什么定下来了？”
妈妈笑着跟她解释：“炎炎还不知道吧，爸爸妈妈给你相看好了婆家。”
婆家？家里想把她嫁出去？不！这怎么可能！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多出来的年货和红箱子，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意识到这些东西好像是彩礼。
夏母还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男方的情况：“他们家里是做生意的，很有钱，就他一个儿子，村里的小别墅盖得特别漂亮不说，还在大城市买了房，开的车都要好几十万。而且人长得也不错，一米八的大个子，就是比你大了几岁。其实大一点儿也好，会疼人，不像那些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
夏炎看着妈妈一张一合的嘴唇，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拒绝道：“不行！我不要嫁人！我才十六啊，我还在上学呢……”
夏母面色一冷，语气不耐地打断她说：“什么十六？你还想像城里人一样算周岁？咱们这儿可不是这么算的，过了年都十八了，也不小了！你表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了两个孩子了。”
“可是我根本没见过对方！”夏炎大声抗议。
“本来想安排你们先见一面，谁知道你放假都不回来，在学校磨蹭什么呢？”夏母没好气地质问，紧接着又带着几分庆幸地说：“还好那边儿只看了你的照片就相中了，昨天下的彩礼，后天早上来接你过门。”
后天？！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早上拿通知书的时候班主任还在夸她聪明又努力，说她只要能把这个成绩保持下去肯定可以考个好大学。
她这么努力地学习就是为了能考上大学走出村子，毕业后在大城市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多挣点钱，让爸爸妈妈可以不用再这么辛苦。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家里根本不在意她的成绩，只想着把她卖出去换彩礼。
都说知识能够改变命运，为什么她好好读书考了很好的成绩，还是要像村子里那些早早辍学的女孩子一样被嫁出去呢？
她不想这样！
夏母看到夏炎在哭，不仅不觉得心疼，反而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胳膊，厉声训斥道：“马上要嫁人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夏炎疼得回过了神，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被嫁出去，否则这辈子就完了！
她怀着一丝希望恳求道：“妈，你别让我嫁人好不好，我不上学了，我去打工给你们挣钱，只要别把我嫁出去，你们要我干什么都行。”
夏母不为所动：“那可不行，彩礼已经收了，哪有反悔的道理，你要是不嫁，我跟你爸的脸往哪搁？”
夏炎苦苦哀求：“妈，求求你了，别让我嫁人，我可以打工挣钱的……”
“啪！”
夏父抬手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不耐烦地吼道：“闭嘴！你个赔钱玩意儿，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今天你就是死也得给老子嫁过去！”
夏炎脸上火辣辣地疼，心也狠狠摔落到谷底。
绝望的潮水淹没了她，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她不得不张大了嘴才能勉强呼吸。
“婆家送来的新衣裳你还没试呢，赶紧去试试合不合身。”夏母催促道。
夏炎大口喘着气，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爸妈明摆着听不进去她的话，跟他们硬碰硬肯定不行，心思急转之间，她决定先假意顺从。
午饭过后夏父出门办事，夏炎借口道：“妈，我突然想起来阿雨的通知书还在我这儿，我去给她送一趟，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顶着刺骨的寒风一口气跑到阿雨家里，着急地抓着好友的胳膊央求道：“阿雨！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有急事！”
阿雨连忙把手机掏出来递给她，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地问：“你挨打了？你爸妈真的要把你嫁出去啊？”
她比夏炎回来得早，已经从家长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昨天男方来夏炎家下彩礼她还特意去围观了，要不是夏炎没有手机，她当时就会直接提醒夏炎让她别回来了。
虽然他们这边农村有不少早婚早育的案例，但那都是已经不上学的小年轻，就没听说过哪家父母会把还在上高中的女儿嫁出去的。
更何况夏炎的成绩那么好，高考说不定能冲一冲国内排名前几的名校，要是她有这么好的成绩她家里早就把她供起来了，真不明白夏炎爸妈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做出卖掉亲生女儿换彩的事，还动手打人，简直有病。
夏炎来不及解释，接过手机便开始打电话报警，民警听完她的叙述之后有些为难：“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儿我们也不好插手啊。”
“可是我才刚上高中，我还没成年，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而且我根本不想结婚！他们侵犯了我的婚姻自由！”夏炎用自己所知不多的法律知识据理力争道。
民警叹了口气：“咱们这边的风俗就是这样，没到年龄就办婚礼的多了去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嫁人，就好好跟你爸妈商量商量，大过年的有话好好说，别跟家里置气。”
夏炎本来想让他们赶紧来救她，可是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对方，急得背后全是冷汗，抓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
阿雨提醒她道：“对了！那男的是二婚你知道吗？他们家里是挺有钱的，可是他酗酒家暴，打死第一个老婆之后花钱获取了女方父母的谅解，又找人疏通了关系，最后都没坐牢，而且他老婆死了还没到半年他就又开始找人说亲了。你爸妈可能是听说他们家给的彩礼多才想着把你嫁过去，你等会儿再报警的时候记得把这些加上。”
夏炎没想到情况比她以为的还要糟糕，心惊胆战地点点头，又给当地派出所打了个电话。
民警有些无奈：“要是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联系一下妇联，让人去劝劝你父母。”
“那你们能快一点过来吗？”夏炎着急地问。
“妇联要后天才上班，我尽量帮你催一催。”民警说。
夏炎道了谢，挂断电话之后她怕妇联的人赶不及过来，又录了条视频发到网上，迅速说清楚了自己的境况，求好心的网友帮帮她。
刚发完求救信息就听到夏母在外面叫她名字，夏炎连忙把手机还给阿雨。
阿雨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要是实在不行你就跑，去县城找学校的老师，你成绩这么好，学校肯定会帮你的。”
说着她又塞给夏炎一卷纸币，“这是我攒的零花钱，你先拿着用，有什么消息我会去告诉你。”
夏炎红着眼跟她道了谢，然后被夏母强行带回去关进了屋子。
听到门上锁的声音，夏炎在里面急得直哭，可是不管她怎么苦苦哀求，都没有人来把她放出去。
奶奶在门外跟妈妈说这两天要看紧点儿，千万不能让她跑了，等结了婚办了事儿，给婆家生个大胖小子，她就是心再野，为了孩子也得认命。
妈妈很是赞同，还说要是她敢跑就把她抓回来再嫁一次。
听到这些冷酷无情的话从自己的亲人嘴里说出来，夏炎瞬间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样。
她一整夜都没敢合眼，第二天早上听到阿雨在外面叫她名字，她连忙爬起来拍门，求妈妈让她见一见阿雨。
夏母当然不会同意，直接把阿雨赶走了。
夏炎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无助地低声啜泣起来。
夜幕降临，窗外是满天的繁星。
隔着那扇破旧的木门，她能清楚地听到外面的人为了操办这场婚礼忙碌的声音。
两天没睡让她脑子里一阵阵刺痛，像针扎一样。
可是她根本不敢闭眼，满心彷徨地抱着膝盖缩在墙角，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瞪大了惊恐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口。
那个夜晚格外漫长，外面响起第一声鸡叫的时候，夏母带着人进来，要给她梳头化妆换衣服。
夏炎背在身后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织毛衣的竹签，那是她仅有的武器。
她宁愿鱼死网破也不想这样被人摆布。
“啊——”
夏母尖叫着捂住受伤的左眼眼角，鲜血从指缝中滴落，一滴滴砸在大红色的喜服上，瞬间跟那片刺眼的红融为一体。
那根竹签差一点就刺瞎了她的眼睛！
夏炎用力推开受伤的夏母和被吓坏了的喜婆，不管不顾地从房间里冲了出去。
天还没亮，村子里的土狗听见动静，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
很快便有人来追，夏炎隐约听到夏父在后面怒吼，叫嚣着要打断她的腿、扒了她的皮。
她咬着牙拼命往前跑，即便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不堪也一刻都不敢停歇。
冷风不断地灌进来，喉咙里像吞了刀片，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身后的人越来越近，可她却只能听到自己像破败的风箱一样的呼吸声和越来越快的心跳。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摔在了雪地上。
(https://www.uxiaoshuo.cc/22195/22195847/93304943.html)
1秒记住U小说：www.uxiaoshuo.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xiaoshuo.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