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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竹林中


“静德宫的门槛都被殿下踩薄了。”女官玉仪行过礼后,打趣高澈。

        高澈身着蟒袍玉带,额前勒着东珠红罗抹额,笑眼弯似月牙,低头看眼门槛,委屈道:“母后还没嫌本王来得勤,姐姐倒先烦起本王来。”

        玉仪掩嘴笑道:“巴不得您常来陪皇后娘娘解闷。”

        高澈被玉仪引着往正殿去,途经连廊,看见花草旁蹲着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偷偷摸摸地不知在做什么。

        “还不快起身向博陵王殿下行礼。”玉仪责备道。

        两个小宫女慌慌张张站起来,其中一个将手背到身后,似乎是藏了东西。

        “藏什么呢?拿出来。”玉仪也不避讳高澈,在她心里高澈是自己人。

        心知糊弄不过去,小宫女只好把手伸出来,展开手掌,里面是一只濒死的小鸟。

        玉仪皱了眉头,板起脸说:“你们滥杀生灵,该不该罚?”

        “可这鸟坏极了,奴婢是除害。”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低着头嘟囔说。

        “你倒是说说看,这只被你弄死的小鸟哪里不好?”高澈被小宫女的天真逗笑。

        小宫女偷偷多看了几眼高澈,见她脸上并无怒容,才壮着胆子说:“我娘说这种鸟叫杜鹃,诡诈得很。它从不自己孵蛋,而是把蛋偷偷放进画眉鸟的巢里。两种蛋相似,画眉妈妈察觉不出来,就把杜鹃蛋当成自己的孩子照料。等小杜鹃孵出来,就会趁着画眉妈妈不在,把小画眉鸟推出巢外摔死。可怜画眉妈妈四处奔忙寻找食物,辛劳养大的却是别人的孩子,杜鹃鸟它还不够坏吗?”

        玉仪听过杜鹃鸟的这种习性,知道小宫女没有说谎,心里也不待见如此残忍诡诈的鸟雀,正欲要就此算了时,高澈伸手从小宫女手中拿过濒死的杜鹃鸟,手指轻轻抚了抚道:“何苦用人的规矩去约束禽兽?”

        独孤元贞正在侍弄兰花,听闻高澈来请安,先去内室更换了衣裳。

        “拜见母后,多日不见,母后可安好?”高澈冠服端严,立在那里自成风流。

        独孤元贞一见高澈,想起那日邪思,脸上泛起桃晕,故作镇定道:“宝德来了,赐坐。”

        高澈将独孤元贞的羞涩看在眼里,又是奇怪又是喜欢,见惯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独孤皇后,此时情景颇有闺中情趣。

        “宝德近日在做什么?”独孤元贞脸上的羞色已消失不见,她惯会伪装从容。

        “儿臣仍是饮酒享乐,终日无所事事,乐得逍遥。”高澈压住胡思乱想,敛衣规规矩矩坐下。

        “何不让陛下为你在朝中安排个差事?也好为江山社稷出力。”独孤元贞看高澈似乎又长高了,五官也更加挺秀,能瞧出几分她生母的神韵。

        “父皇英明神武,太子贤德仁义。有父兄为大齐的江山社稷劳心劳力,儿臣不及时行乐岂不可惜?”高澈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

        “你这孩子……”独孤元贞语调宠溺,随即叹了口气道:“那日猎场上为宝义求情,母后在此谢过你。你比太子聪慧勇毅,日后免不了常为他分忧。”在她心里高澈少年心性,贪玩好闹,虽沾染了些高家的残酷,却并非无可救药。

        “母后这样说便生疏了,儿臣深受母后大恩,自当爱戴宝义哥哥。”高澈幼时叫高满做宝义哥哥,提起太子也一直这样称呼。后来年岁渐长,也就随着其他弟兄尊称太子,此时故意用了旧称表明心迹。

        “母后并非疑心你什么,若你真有大志向,就放开手脚施展一番。宝义的性子你也知晓,日后不会容不下你。”独孤元贞盼望他们兄弟二人同心同德,绝了高轩蠢动的易储之心。

        高澈目光温柔,少有的沉稳。“等再有四年,儿臣就该前往封地。只想在那里闲散自由一生,若说心中还有舍不下的,并不是什么大志向,而是远隔重山万里,再难与母后相见。”

        高澈如愿看见独孤元贞眼底的寂寥和不舍,适时岔开话题道:“儿臣今日来献上赤铜刀,为母后宫中驱邪避凶。”

        “你有心了,呈上来吧。”独孤元贞发话,兵器才能呈送进静德宫。

        宦官将赤铜刀送至面前,独孤元贞想到刀上沾过十五个人的血,觉得毛骨悚然,却又不得不收下,圆了猎场上的谎言。

        高澈躬身走近独孤元贞,亲昵地低语道:“这一把刀是儿臣命人赶工仿制,并非儿臣狩猎时所用,母后安心。”

        独孤元贞莞尔一笑,弯曲手指敲了下她的脑袋。“你呀…从小就心思多。”

        高澈佯装吃痛,揉了揉头。

        独孤元贞望着她撒娇耍赖,好笑地白了她一眼。

        独孤元贞今年三十六岁,整整年长高澈二十岁,只当高澈对她的体贴是儿子对母亲的孝顺,也在内心享受这份皇家罕有的温情。

        高齐皇室一向奢靡享乐,高澈身在其中,也惯见风月,对不着痕迹的调情熟稔于心。独孤元贞的举动在母子之间再正常不过,却拨撩了她本就不安分的心。

        说来奇怪,高澈自认见过许多风情万种的美人,历过欢场上最露骨直白的勾引,一向游刃有余。只是到了独孤元贞跟前,就如未经人事的稚子,会为一颦一笑暗暗心动。

        独孤元贞命人将赤铜刀挂进内室,目光转向高澈时,高澈似在出神,眸子里映着自己的身影,光芒中有少年的炽热蓬勃。

        独孤元贞不自然地拢了拢发鬓,青葱纤指自耳后划过,掩盖内心一瞬间的颤动。

        “娘娘,东平公主到了。”宦官趋步进来禀报,打破了两人各怀心思的沉默。独孤元贞生有一子一女,来的是长女高徵。

        “儿臣不打搅母后与皇姐叙话,先行告退。”在独孤元贞面前,高澈行止之间,礼数周全得体。

        “本宫一来,六弟便要走吗?”东平公主高徵风姿绰约摇步进来。她与独孤皇后的高雅矜持不同,俨然是一株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皇姐误会臣弟了,臣弟一个大男人在,怕母后与皇姐不能敞开说话。”高徵虽说美艳动人,但在高澈心里只是个大脑空空的精致花瓶,没得独孤元贞的一分蕙质兰心。

        高徵提起艳丽的裙摆,在独孤元贞身边坐下。她肌骨丰盈,抹胸遮掩处峰峦秀立,有意地挺了挺,愈发的汹涌欲出,声似黄鹂婉转道:“本宫与母后说话,没什么是六弟不能听的。若本宫与六弟说话,兴许有什么是母后不便听的。”

        独孤元贞沉声道:“阿徵,注意言辞。”

        青莲生出了牡丹,高洁可以诞育魅惑,有时连独孤元贞自己都怀疑高徵是不是她的女儿。

        “知道了,母后。”高徵嘴上答应,眼睛却又往高澈身上掠了一眼。看高澈丰神俊秀,便觉得自己府上养的面首都是没有灵气的鱼目,索然无味。

        “宝德,你先退下吧。”独孤元贞潜心教导,太子高满才有君子之风,不想百密一疏,高徵私通大臣蓄养面首,声名狼藉。

        高澈出了静德宫,脑中回味独孤元贞今日的点点滴滴。行至竹林苑,听得里面娇声艳语,便知高轩又醉了酒,让宫女侍从在竹林里赤身裸|体的追逐嬉戏。

        “墙外何人?”高轩听见不远处的墙外宫女们行礼问安,声音惊动了他。

        高澈停下步子,隔着藤墙答道:“儿臣高澈拜见父皇。”

        “原来是宝德,进来说话。”高轩将手从新宠薛妃的衣襟里抽出来,张开两腿箕坐在地。

        薛妃素闻高澈容止如若天人,一见觉得天人之美也不足以形容,不免有些失神。

        (中间这部分微博“莫忘我从长安来”)

        “儿臣受教了。”高澈笑得暧昧,但垂下头时,想到独孤元贞属于这个男人,即是低落又是妒恨。

        高轩得了儿子夸赞,兴致高昂地去了戏笑的男女间。高澈自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也不觉得羞臊难堪,漠然的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

        薛妃发丝散乱,身上有几处暴力留下的红痕,扯了一件纱衣遮羞。她出身贫苦,也曾食不果腹被恶人觊觎调戏。过去羡慕那些锦衣华服的贵妇人,如今才明白,处处是女人的地狱,只是贴金砌玉与砖石为牢的区别。

        高澈默默背过身看向远天,云朵洁白,天空澄澈,想来是因为远离人间。

        “博陵王殿下。”薛妃穿好衣裳,犹犹豫豫唤了一声。她听说过这位博陵王的顽劣,知道高澈也并非良善之辈,只是方才高澈背身避开的举止让她久违地感受到尊重。

        高澈转回身来坐下,看着竹林里的男男女女。“传说前朝皇帝被赐死时,口中诅咒高氏一族疯癫早亡,你说这诅咒会不会成真?”

        薛妃一愣,这话岂止大逆不道。小心翼翼探看高澈的神情,高澈像是在闲话家常般随意说:“你也觉得会成真?”

        “不会。”薛妃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殿下不会。”

        她方才赤|身|裸|体,高澈的眼睛里也没有她惯见的猥琐和欲动。

        高澈闻言,忽然想起小时候李氏看她时厌恶的眼神,说她流着高轩的血,就和高轩是一类人。

        薛妃惊讶于高澈突然而来的低沉失落,轻声问:“博陵王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高澈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无事,薛妃娘娘入宫多久了?”

        “妾身入宫才不过九个月。”薛妃疲于应付高轩,少有机会和人平淡的聊天。

        高澈为遮掩心中波澜,继续闲话道:“娘娘是哪里人?”

        “妾身本是赵人,五年前跟随家人逃荒到了齐国。”

        高澈想起近日听到的传闻,笑问道:“娘娘可曾听说过近年赵国的一件趣事?”

        薛妃摇摇头,杏眼中透着好奇。“妾身不知,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娘娘知不知道赵国的豫章公主赵珝阳?”

        “她的名字在赵国无人不知,二十岁时镇守塞北边关,第一战率领三千轻骑杀进匈奴人的王帐,吓得匈奴人十数年不敢再犯边。不过那时也常有非议,说她抛头露面,混在男人堆里不成体统。”

        “那些人坐井观天,不知天地浩大。去年赵国老皇帝死了,没传位给智力有瑕的太子,而是选了安贵妃生的两岁稚子,任命了四人辅政,其中首辅就是赵珝阳。”

        薛妃先是惊讶,随即笑道:“真是趣事,从古至今独一回由长公主辅佐皇帝。”

        “更有趣的并非此事。”高澈卖了个关子,这是她打探来的秘闻。

        薛妃越发好奇,蹙眉认真问道:“还有何事能比这更稀奇?”

        高澈正要开口,高轩跌跌撞撞回来,到高澈身边时,发冠不知怎么忽然从顶上掉落,重重砸在地上。人皆视发冠如头颅,落地是大不祥的征兆。

        高澈顾不得与薛妃的谈笑,忙捡起掉在她脚下的莲纹金冠,递给高轩身边的老宦官。老宦官心里直犯嘀咕,这莫不是上天预警,博陵王有杀父弑君的心思?

        高轩醉得迷迷瞪瞪,像是并未在意,披头散发地又硬和高澈对酌了一壶酒,醉得栽倒在地。

        侍从们抬高轩回昭阳殿,薛妃随同在侧,也暗暗为高澈心焦。趁着高轩醉酒熟睡,重新为他梳了头发,戴好发冠。忐忑地等高轩醒来,果然高轩自己似乎并不记得这桩事。薛妃暗中委婉提醒了老宦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宦官受过独孤元贞的恩德,也就顺水人情,嘱咐了手下的小太监们不要多嘴。

        高澈归家后提心吊胆,她有安插在宫中的眼目,得知薛妃和老宦官为她隐瞒,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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