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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礼刑赏罚定天权


翌日,“出关”的太师阮誉按叶甚通过传音石说的,将锁灵石成功连通四感的尸气放出,让太保和太傅跟着亲眼见证了一回。

        借口好找,修士修为到了天阶,本就能通过太虚诀,快速穿行相隔千里的两地取来尸气,至于沆瀣诀,说成是闭关时新悟出的仙法即可。

        看完后柳浥尘又双叒叕摔碎了自己桌上的茶杯,冷声斥道:“如此恶劣之徒,且不论有违天璇教修士职责,更枉为人乎?该罚鞭笞五十,废其仙脉,永逐下山,范太保可还有异议?”

        范以棠望着殿下跪着颤抖的沐熙,默然片刻,自知再执意保她只会引火烧身,反正有了新徒弟,旧的既不成器,弃了也罢。他垂眸摇了摇头,因不便出声,遂在指尖凝出一丝金色仙力,凭空写道:徒不教,师之过,愿代她受鞭刑。

        身旁何姣急切地握住他的手指:“师尊不可,您现在的身体哪经得起……”

        话未说完先被沐熙打断,她有这一句话已感动不已,哪里舍得让伤势未愈的他替自己受罚,赶紧开口制止:“不必了!多谢师……多谢太保大人为我着想,我沐熙一人做事一人当!”

        叶甚在柳浥尘边上围观这一幕,心底冷笑。

        被卖了还想着帮人家数钱,真是可怜天下痴女心。

        不曾想沐熙愈是护着范以棠,就愈是恨极了揭穿坏事之人,索性挺直腰板,涂得鲜红的蔻丹直指站在身前的卫霁,语调尖利:“我受罚,我认了!但她凭什么相安无事?她身处阵眼要害,在镇魂阵施到中途,毫不顾忌地跑出来与我打斗!是她害得阵法崩溃群尸暴动,同样犯了玩忽职守之戒!”

        阮誉见这人狗急跳墙,竟想拖一个下水是一个,微微皱眉:“将功补过,卫霁后面及时放血挽回局势,无需追究……”

        “不必。”卫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拂袖坦然跪下,“功过相抵,依然有过,是过则当罚。我愿自请受罚,未有丝毫异议。”

        叶甚看了看眼神坚定的她,又看了看眼神痛楚的尉迟鸿,汗颜扶额,一时不知道该心疼这个死脑筋的二师姐,还是该心疼这个死心眼的大师兄……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阮誉也不好偏袒:“既如此,柳太傅认为该作何惩罚?”

        柳浥尘虽然心疼卫霁,但对她的言语态度流露出赞许之色:“是过则当罚,这才是我的徒弟,依照教规处置即可,罚鞭十下,罚跪半日。”

        “弟子领罚。”卫霁拜了一拜应下。

        沐熙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叶甚感觉大师兄的眉头快能夹死苍蝇了。

        “至于另外两人……”柳浥尘顿了顿,一时忘记名字,翻了下名册才说道,“郗道远、贺处尧,作为从犯,仙脉暂且保留,但罚鞭笞三十,同样逐下山去——你们三位可知错?”

        郗道远和贺处尧被她周身冷若冰霜的杀气吓出一脑门虚汗,哪敢说个不字,缩着脖子忙不迭地点头认罚。

        反倒是受罚最重的沐熙,似是觉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干脆彻底放开胆子吼出心里话:“知什么错?抛开就爱框定修士的破职责,我怎么枉为人了?”

        卫霁见她死不悔改,怒火再起:“即使不为修士,你做个人不该为自己错事买单?我若是你,宁可自尽毁掉召尸控体咒!更何况群尸暴动后你还往人群里钻,根本无所谓旁人生死!”

        “我可以为了自己在乎的人去死,但既然不是修士,我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凭什么要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去操心不相干的人的死活?”沐熙前半句时看向了范以棠,后半句扭头又冲着卫霁翻了个白眼,“呵,我死了,亲朋好友怎么办?救的人谁知道是好是坏值不值得?这想法有错吗?要我说,那种管对方是个人就拼命去救的,才更像是真的冷血呢!”

        别说卫霁,连叶甚简直都要给她这番歪理气笑。

        那股火气下一瞬便叫一个响亮的耳光打畅快了。

        前有师姐在乱坟岗上用左手打了沐熙右脸一巴掌,现有师尊在天权殿上用右手打了沐熙左脸一巴掌。

        叶甚在心里疯狂拍掌,打得好,打得对称,打得圆满。

        “普通人?”柳浥尘淡淡收回了手,居高临下看着那张脸清晰浮现出指印,本是副俏脸,却被扭曲狰狞的表情弄得活像个恶妇,“仙资确实普通,至于普通人可算了罢,我看你这张嘴挺不普通的,能把自私窝囊,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沐熙:“……”

        气氛顿时变得严肃又滑稽。

        叶甚无声地笑得花枝乱颤,和阮誉对视一眼,他亦忍俊不禁。

        天权殿是泽天峰的第四主殿,“天权”意为“天上的平衡”,而若要维持人间的规矩平衡,则须靠礼刑赏罚来维持。故天权殿专为礼罚设立,之前何姣藏药阁失火一事有功,便是在此处得了嘉奖拜入太保座下。

        此时殿门通往的天权台下早已人头攒动,挤了数百名围观教徒,毕竟太保和太傅对峙了好几天,这件事早就传遍了五峰。

        而若从高空俯瞰,必能看到人如群蚁般围绕着中心的天权台,而台座正好呈太极八卦图的形状,分为阴阳两仪,阴仪为黑,阳仪为白,两仪头部皆立有一根颜色相反的石柱,作为仪眼。

        黑白分明又不分明,是谓“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亦是谓“礼刑并施,赏罚共论”。

        议论纷纷间,紧闭的殿门终于打开,却见四个人迈出门槛走上台阶,跪在了阴仪乌黑发亮的石板上。走得两腿打颤的是郗道远和贺处尧,走得强作镇定的是沐熙,再加上走得凛然无畏仿佛不是来受罚而是来处罚的……卫霁。

        柳浥尘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仪态威严地走上天权台,取下阳仪仪眼处石柱里的墨色长鞭。那鞭名为文曲鞭,乃世代天璇教太傅相传之物,据说由罕见的天阶妖兽筋骨所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纵然修士体格优于常人,一鞭下去也足令其皮开肉绽。

        柳浥尘素指轻抚鞭身,朗声把四人受罚的前因后果交代了一番。

        “五十鞭?这在不致死的惩罚里可谓最重了吧……打完后我估计这人爬都爬不起来,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害,太傅大人当真无情。”

        “无什么情,也不看看干的龌龊事!说到底还是自寻死路!”

        “就是,那三个人受罚活该,我倒觉得不该受这冤枉气的是卫霁,哪怕十鞭也不该!你看,她手上的伤还没好呢……”

        台下的嘀咕柳浥尘充耳不闻,淡然望向四人:“你们谁先?”

        卫霁:“我。”

        叶甚看得又想扶额了。

        师姐你要不要这么实诚,越后没准师尊打倦了力度能轻点呢?!

        毫无放水的十鞭下去,卫霁由于上身穿着白衣,背上清楚地映出斑斑血迹,然而她面不改色身不动,不愧是和她师尊一脉相承的硬骨头。

        因还要罚跪半日,柳浥尘便没唤她起来,只看着她放缓了语气,道:“你且在这帮我接着数数,鞭数够了就喊停。”

        卫霁会意地一颔首。

        叶甚直觉有诈,但相处时间远不及她们,没觉出个究竟来。

        最后一个轮到沐熙时,卫霁直到第五十四鞭落下,才慢悠悠喊了停。

        沐熙后背的衣物已被几乎抽碎,露出大片血肉模糊的肌肤,神智被剧痛搅得半天没恢复,依稀听见台下质疑声,才抖着手指向师徒两人:“你……你分明是故意数错的!还有你……堂堂太傅竟出尔反尔,任意加人家的罚……”

        卫霁勾了勾唇:“数错?没有罢,许是你方才鬼哭狼嚎叫的声音太大,大家没听见我前面喊的停,见谅。”

        “加人家的罚固然是不对的。”在杀人诛心这件事上柳浥尘显然也是师尊,“可我加的是‘人家’的罚吗?你是人乎?你有家乎?”

        台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修士哄堂大笑,叶甚也跟着放心笑出了声。

        师徒俩如此一唱一和,内涵之意心照不宣,那只破碎的绣花枕头不知是痛的还是气的,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晕了也好,省得待会废仙脉的时候痛苦。

        “这个结果可满意?”阮誉传声说道。

        叶甚点头又摇头:“将就吧。可惜那什么习道远,还有贺处尧,顶着从犯的名头处罚太轻,这种害群之马保留修为,逐下山去到外头,仍非善茬。”

        “此言不假,然事后如何,你我鞭长莫及。”对方严谨地纠正道,“是郗道远,非是二声的‘习’。左希右耳,念作一声,这姓少是少见了点,难怪甚甚听错……你去哪?”

        叶甚头也没回,一阵风般刮出天权殿:“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忽然想杀只鸡炖了给二师姐补补,回见!”

        叶甚又一阵风般刮进藏经阁。

        藏经阁与藏药阁不仅相邻,而且相似,同样分为五层。下两层存放的是记录教中大小事务的文书簿册,中间两层则摆放了囊括天文地理和武法仙术的书籍,至于收藏着各类秘籍古典稀罕玩意的顶层,就不允许随意出入了。

        她径直奔向二楼而去,依着标注时间的藏书票,很快便找到了上月修士除祟接案的记录册子。

        天璇历一千二百一十八年二月初三,第四案,性质:厉鬼行凶;地点:叶国东南边陲定胜山;修士:尉迟鸿、卫霁、叶改之、言辛。

        天璇历一千二百一十八年二月初三,第五案,性质:木魅扰民;地点:叶国圭州寒杉寺;修士:沐熙、郗道远、贺处尧。

        叶甚双手抚过这两行字迹,长吐出气。

        她总算明白,为何乱坟岗群尸暴动的发生较记忆里的提前了。

        当年圭州一事,甭管借此敛财的天璇教修士究竟是不是贼喊捉贼,在她眼里本质都是借口发难的工具人,她自然不会去记得他们的具体名讳。

        所以道远还是道近无所谓,但“郗”这个少见的姓,她印象颇深刻。

        也即是说,当年确实是这三人故意引发的群尸暴动。

        果然如叶甚所料,他们接下的除祟仅次于自己之后。

        倘若不是她蹲守在纳言亭,抢先接下了这活,那么按正常顺序,它分配的修士就会是下面的……

        所以当年,在刘家村二度拉仇恨的人,偷了风满楼玉扳指的人,导致定胜阁出现的导火索——居然就是沐熙他们。

        叶甚好气又好笑,愈发觉得那两人处罚忒轻了。

        顺着此思路设想下去,当年他们应该是在干了这些破事拍拍屁股走下山后,才途径了圭州,动了召尸控体咒的歪脑筋。

        看来坑爹前辈所言非虚,冥冥之中确有天意,有些命数已然注定。哪怕他们没像当年那样接下第四案,顺位延后的第五案也未能绕开乱坟岗,反而恰好就在圭州。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仨混蛋在城内除完了祟,便盯上了乱坟岗。

        如此一来,发生的时间才提早了。

        本来提早了也只会同当年一样发展,虽然不知道当年沐熙是真没暴露,还是暴露后拉拢收买了另外的软骨头同门。

        可惜天公这回没遂她愿,叶甚的重生牵动导致卫霁这个变数的出现——这位二师姐,可不会让任何人轻易蒙混过关。

        叶甚揉了揉纠结的眉心,眼前一只蝴蝶飞过,她下意识看去,见那蝴蝶飞向窗边,停在了一位修士的发冠上。那修士摇头晃脑想将它赶走,却被扇动的蝶翼掉落的鳞粉刺激得连打喷嚏,那喷嚏震得窗外树梢上停驻的翠鸟受惊飞起,被鸟压弯的树枝猛地反弹,扫落一块屋檐瓦片,好死不死,正砸在下方路过的另一名修士头上。

        眼见那两人少不得又要争执吵上一架,叶甚不由得叹了口气,愈发意识到了自己就如那只蝴蝶,改变的种种环环相扣,旦夕祸福,难以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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