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恶土鬃狗
车外热浪扭曲空气，公路上都是龟裂纹路，车子已经驶离垃圾堆，往公路旁边看，只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黄沙，其中点缀着零零星星的枯黄杂草和碎石、仙人掌。
车内，驾驶座的维尔打开车载音响，接收到终结城内的电台，一边开车一边听不成正经曲调的简单口水歌。
“威士忌是人最重要的东西
一切都是为了我美妙的威士忌
给我们来杯威士忌
哦，这可真是体面的方式
我将威士忌与所有的钱都花出
为她们将全部卖命钱花出
哦，为了和姑娘们喝酒
为了共饮我美妙的威士忌
让她们在我身旁躺下
我再举起威士忌跳舞”
是星云电台，终结城最出名的频道，专放各式各样的音乐。
e喜欢纯音乐，不过恰巧现在正在放摇滚，是摇滚巨星培迪·费利克斯的歌，和中山星罗一样是公司捧出来骗钱的玩意，那大明星红遍了大街小巷，据说黑皮烟熏妆，服装配色之大胆，跟个保加利亚污妖王似的，所谓的摇滚乐通篇破音嘶吼，歌词粗俗，震得e耳朵生疼，反正e这老古董欣赏不来。
可能那就是e这个阶段的人类还不能理解的艺术吧！
虽然这首相比其他挺正常的，不过她讨厌威士忌。
e就是莫名其妙讨厌威士忌。
讨厌威士忌，所有的威士忌。
无论是苏格兰威士忌还是波本威士忌，最讨厌的是黑麦威士忌。
为什么不能调一杯马天尼或者调一杯妙舞？
真搞不懂，中层人还有下面的人喜欢中山星罗，最底层的街狗野狗喜欢培迪·费利克斯，这不都是公司捧出来的吗？有什么区别？
e努力忽略掉那一点都不动听的音乐，只管埋头拆塑料瓶儿。
自从她醒来以后，她就觉得世界在她眼里越来越偏游戏化，似乎她变异了，而且这个世界在被她同化，无论什么东西都很像可以篡改的数据。
如果世界是一个大型游戏，e就是个游戏bug，规则在她的认知下扭曲变更，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变成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世界上的万能可塑性材料，又因为世界不允许这种东西明面上存在而在她手中消失，只留下一串代表数量的数字在e的眼前。
［白色可塑材料：36］
［绿色可塑材料：4］
e能够感觉到，只要她想要使用，这些材料随时都可以取出来。
拆垃圾拆出来的材料是白色的，运气好时白色里能混几个绿色，总的来说收益不错。
记忆碎片里的认知告诉e，白色是基础、绿色高级一点、蓝色更高级一点、紫色再高级一点、橙色最高级。
这些材料能够制造出不同的物品，e拿到一件物品甚至能感知到那物品的等级，比如她手上的撬棍，那就是白色品质，需要50个白色材料，不过她不了解构造做不出来。
她正拆得开心，维尔的车子却突然加速，e的脑袋直接磕在了前座靠背上，“操！你发什么神经？”
“你他妈管老子干嘛！”维尔条件反射性爆粗口。
“狗日的你他妈突然加速，还不让老子管了？”e冷笑一声，“搞那么快流莺都会觉得买卖对不起你。”
一听这话，确实……维尔觉得确实是自己突然加速的错，他也不该跟一个开不起玩笑又较真儿的公司狗说脏话。
维尔反应过来后知道理亏，尴尬地打哈哈转移话题，“至少你以前肯定没在恶土飙过车，今天达成一个新的人生目标。”
e冷笑一声，“如果有其他人跟我转移话题，我一般让他脑袋强制转场。”
“好好好，别气了妹子，别生气别生气，我就是想试试如果突然加速，这辆小破车会不会散架。我一条野狗随口叫几声，骂几句脏话，你个上等人跟我计较什么呢？”维尔一边开车一边随口敷衍。
“日龙包，有你搁这儿野的时间，还不如回去找你爸妈把当年那几分钟时间拿去散步。”
这话低声骂完，e就没再说话了。
话虽然难听，不过骂完也就就此揭过，再逮着不放也不能得到什么，e便没把维尔脑袋抽风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继续拆塑料瓶。
她骂人骂得很有水准，维尔听见这亲切的骂声甚至觉得e曾经不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公司狗，而是一个到处鬼混的街溜子。
维尔也不计较被骂了，拍了两下喇叭，咧嘴笑着问，“妹子，你在街边混过？”
“管那么多干嘛？”e神色莫名，瞄到了后视镜，出于保护自己安危的想法提醒道，“后面的沙尘有些大，我寻思是要来沙尘暴，你同伙儿在后面，不让他们小心点？”
“沙尘暴？我明明算了，最近该不会有沙尘暴……”维尔将头探出车窗往后望，“诶不对，我哪有同伙？”
e低头在维尔的视线死角用可塑性材料仿造她曾经那一把唯一清楚构造的红色格/洛克，“后面跟着呢，四分钟前就跟着了。”
维尔调整光学义眼的可视距离，拉近、拉近、继续拉近……
视线透过沙尘，窥见了后方混乱无序的嬉笑。
“同伙个屁！操他娘的是鬃狗！”维尔迅速将油门踩到最底，“那些该死的鬃狗闻着味儿又来了！坐稳！”
各种摩托和被彩色涂鸦、喷漆遍布的改装车辆加速，在后方的沙尘中出现。
人数很多，说车队不恰当，因为后方无组织无纪律地戴着各式各样的防毒面罩，好好的光学义眼不安装，非得安密密麻麻的猩红的机械电子眼，这让他们头部完全像个顶着复眼的苍蝇。
衣服也破破烂烂的，颜色大为灰、土、黄，打着凶悍的铆钉，跟国家还没解体那会儿合众国70年代的嬉皮士暴走族没什么区别，一群泼皮帮派混混。
e回头望了望，从记忆数据里调出这些人的信息。
鬃狗帮，终结城最大帮派之一，人数众多，城内城外都有，这帮人算最灭绝人性的垃圾。
他们的特征是防毒面罩和机械复眼，什么事都干，贩/毒、买卖/人口、买卖/器/官、买卖重/型武器、收取保护费、偷取货物、捡尸体开工厂做人/肉罐头、开赌/场、绑架、敲诈勒/索、阻拦行人抢劫货物、商队……
城内环境复杂，只要不是在人少的地方遇到都有活路，但如果在城外被盯上……很难脱身……
在恶土被盯上，这不是件好消息，而不巧的是，由于显示器没了，e的黑客技能用不了，否则可以直接黑掉那群人的脑袋和义体……现在只能用枪让后面的鬃狗帮物理死机。
e神色凝重地收好还没制造完成的手/枪，“有20年前的显示器吗？”
维尔焦躁地不断确认后视镜，“没有！老子怎么会有那种古董玩意儿！”
“没有就算了。”e摸了摸不太听使唤的手，哑声道，“这车的速度再高也比不上那些改装车，他们迟早会追上来，给我把枪。”
“只有手/枪！省着点子弹！”
维尔分出一只手从腿上的武装带里抽出两把手/枪和三个弹夹扔给e。
省子弹……e当了那么久财大气粗公司狗，根本就没有这种概念。
根据零碎的记忆碎片，记忆被清空前，她在战区也没有省子弹这回事儿，上面的人为了胜利总不会让下面的人连子弹都不够打。
除非是在最艰难的时候。
——毕竟战区大多数都是被强抓过去当炮灰的平民，没有经过训练，枪法也没有准头，全靠用子弹和人命去填。
手/枪是白色品质的，很垃圾，但是也没时间管那么多，因为后面的那些家伙很快就会追上来。
e一边检查弹夹一边探头支出上半身向后面射击。
她在风中问，“你冲锋呢？”
因为距离合适，后方的子弹顺着风呼啸着冲向e和这辆小破车的轮胎，她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不甚清晰。
“没子弹！上次用完没钱补！”维尔看着后视镜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甩尾偏移公路滑入废土沙漠，子弹叮叮作响地打在了车屁股上。
“e！打他们脑袋！别让那些狗娘养的靠近！”
“艹！没子弹你他妈的刚刚装个屁！”e面色不善，偏头躲过一颗子弹，开枪打爆最靠前的一个苍蝇脑袋，“你倒是开稳点啊！别给老子乱晃！”
“后面有子弹怎么稳！我要敢稳你就吃枪子儿！”
“手/枪不给劲儿！而且我手在垃圾堆里的时候被压坏了！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完全不听使唤！打中一个很困难！”
嘭！
话还未完全结束，e手上那两把白色品质的手/枪由于开枪太过频繁忽地在她手中炸膛。
穿着防弹西装制服的身体只受到震荡倒是没什么事，就是两只手和脸被炸得血淋淋的。
e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也不知道眼睛瞎没瞎。
由于看不见，加上风声太大无法躲避，远方的鬃狗嬉笑着，一颗动能子弹在这个空隙直接穿过防弹西装外套将e的肩膀打出一个大洞。
伤口混着弹片碎骨渣，覆盖风中的沙砾，血顺着汽车的漂移流了一路。
e疼得闷哼，强撑着退回车内，“什么破枪！日/你妈/逼的生物比二维码还丰富！为什么不用买酒的钱买把好的？”
维尔本来想回答，一颗弹射的子弹却从车窗进入车子，弹到顶端又正中他的肚子。
“唔呃——！”
e听见声音，直接在车的靠背上蹭掉眼睛上的血迹。
视线一片通红，但是还好眼睛暂时顶用，勉强能看清。
她的手本来就出现了问题，现在这一炸估计是废了，但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做最后的挣扎。
“有20年前的显示器吗！”
维尔一只手摁住伤口，单手掌握方向盘咬牙道，“我怎么会有那种古董玩意儿？命都快没了！现在要那东西干嘛！”
“少废话……你他娘的直接说有什么可以替代的东西！没有我们就死定了！”
维尔只当是太阳太刺眼，e看不清外面，抱着反正都要死，纵容一下也没什么的想法扬了扬下巴，“我的墨镜！拿去！”
“你手……没废，分一只给我带上……”e用血肉模糊的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肩膀，低喘着从前座两个座椅之间把下巴搁维尔的肩膀上，“快……”
“行……”维尔的膝盖抵住方向盘，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摘下自己的墨镜戴在e被血糊得看不清五官的脸上。
血液湿漉漉的，如果不是e鼻梁够高，墨镜可能会滑下去。
e用空出来的手肘抵住眼镜架防止墨镜掉落，深吸一口满是血腥和汽油味的干燥空气，靠腰部力量重新从后座的车窗探出上半身。
［目标锁定］
［入侵协议展开］
［矩阵破解］
也许是运气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新的显示器更流畅，甚至还自带更适合群体攻击的病毒代码：［目标定位］和［连带传染］、［运算迟缓］、［自我了断］
［目标定位］可以在她的视线中高亮标注所有敌方。
［运算迟缓］可以使人的脑机计算卡顿，造成义体运行缓慢，导致敌人动作变慢。
［连带传染］就更厉害了，它是一个群体攻击的病毒，只需要先直入［目标定位］病毒，然后对任意一个敌方植入，该敌方所有人都会受到病毒伤害，连带着后面输入的任何病毒都会共享伤害。
［自我了断］如其名，是一个让人自尽的病毒，直接一击必杀，不过这是个单体技能，不能叠加［连带传染］
这样一来，加上之前的：
［读取数据］
［义体过载］
［电磁短路］
［重启义眼］
e就已经拥有了八个病毒芯片效果。
一个又一个病毒被输出，植入她的视线可及范围。
沙尘越来越大了，后面的惨叫在风声和子弹声中听不清，最靠前的车辆由于失去驾驶，打着旋儿压住后面一片车。
维尔扭头露出一个痛苦的笑，“牛……逼呀……e……你还是个黑客……”
e退回车内，无力的靠在满是弹孔的车门上喘气，“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那些会掩盖我们车子的痕迹，趁现在车子还没报废……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势……你找个背风的地方……我撑不了太久……要是敢拖延……我死前一定弄死你……”
“妹子你放心，这次我能活全靠你，一定让你活下去。”
维尔调转方向盘，疼得呲牙咧嘴，虎牙尖尖的。
黄沙几乎遮挡了全部的视线，冒着黑烟的车子在沙尘暴来临之际冲进了某个岩石山洞。
而没过几秒钟，洞里传来了车辆爆炸的惨烈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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